# Story03. Ganache(國神A 千切O)
*
貓影於深夜遊蕩。
步伐緩而輕巧,已入眠建築裡難得有人還醒,那身姿藏匿於漆黑廊道,唯步伐轉身時,瞥見飄起一縷鮮豔。訪客是千切豹馬,看來獨自要往某處去,步伐通過長廊無一絲猶疑,至某扇門前才駐足。
感應門開啟後,更衣間此刻當然空蕩,有別於早晨少年們擠得熱鬧的情景。千切向內步入,神態從容地似已來過多次……
所在地卻是非他所屬的德國棟。
親切亦陌生的風景裡,他是訪客不請自來,無事先登記也沒和英格蘭其他人報備。早些時鑽安理小姐巡邏鎖門的空檔他溜進德國棟區域,這場夜襲是一時興起,沒想過真能成功,順利抵達屬於德國隊的更衣間。
稍稍環視空間後,千切便開始仔細以眼神掃視數排置物櫃,標於個別位置瞭草的黑字跡,不少熟悉名字與更多不熟悉的名字交雜。只點上四分之一排燈,步於影裡他是小偷,他屏息尋找了好一陣,視線終停由於明確標的:
每當他以唇親吻那名字,那些早已經變質的酸意便自喉咽反芻而出。
「阿……笨蛋英雄。」今早德英戰有機會,自己就該給對方一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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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腹斐著洩氣,換氣扇規律悶響裡夾一聲嘆,寫著對方名字的置物櫃前,千切豹馬沉下表情、髮緞自肩垂落。相較情感上不成熟的友人們,他總能於關係離合中保持理智,能於與對方分別時帥氣地說出「我等你」,也能將再會、卻發現一切超出常軌時的錯愕一笑置之。
可是齒間殘餘的依戀味道,隨你離去的分秒發酵,至此刻其實已是發嘔酸意。
那些酸任我無數次下嚥都無法消除,即使它們曾是那樣甜。
隔那扇置物櫃的門,千切突然有些迷茫了關於此行,不知是熬夜、或是近日身體變化讓自己變得徬徨,此刻要被以往深埋的情愫淹沒思緒。他是來這裡給對方補一拳清醒的,試試糾纏教訓法能否讓對方別鬧彆扭,也包含「確認」……
他抽氣,將作為發洩的一拳頭先擊在對方的名牌上。
卻沒料那櫃子居然沒鎖,經自己一碰、開了條縫隙。
櫃門緩緩敞開,這下自己真成入室竊盜了……阿、也非不可?懷抱好奇千切向內望。裏頭物品擺放得意外齊整,過去屬於對方的用品映入眼簾,除德國隊配備的用品外他幾乎每樣都見過。
常用的襯衣汗巾盥洗品,再到更私人、關乎易感期症狀減緩的配備藥,記憶裡對方木質溫和的信息素總會混點痠痛噴劑的特殊味道,此刻自敞開的黑色、它們伸出觸手。它們過去屬於國神鍊介,現在依舊屬於國神鍊介,彷彿一切都未曾變過。
未推開那些浪潮,千切豹馬伸手去翻看那些東西。
細膩地描摹輪廓,像是在將時間抹去的自己的指紋重新沾上。
黎明前等待變得不無聊,他沒多想如果對方真如自己所料出現了怎麼辦,更沒想過未等到對方的自己的今夜怎麼辦,只是持續著翻閱、翻閱、想找到任何能使自己抽離於感懷的、能證明一切「已然變質」的信號。他最後取出那條毛巾,那最飽含對方沉穩氣息的物品,那也曾沾上過自己信息素的東西,依舊棉柔的觸感將深陷的指掌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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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切將鼻息埋入那溫柔,閉上眼。
*
要說初次,那是Z隊那時候的事了。
某次往常訓練後,他的發情期到來。
重拾於賽場奔馳的信念,與成員間也變得更熟絡,興許是幾日內生活轉變太浮躁,自己竟錯判那些脈搏為雀躍。一次例行練習結末,大家收整場地散場時,他才遲來地感到不適、與不對勁。
零散的隊末尾,步伐隨呼吸滯迨。
千切豹馬是個OMEGA。
關乎於這種事上,他往常戒律嚴謹,畢竟運動員群體中OMEGA的比例少之又少,更不用說藍色監獄。對於某些視角的人而言,自己能被擇於此已是抬舉,也若要繼續於藍色監獄留下來、證明自己——
他一點不想承認那種垃圾生理性別上的差異,於是自我戒律是必要的。
當肩靠著牆、搖晃地蹲下時,千切當下還在想:千萬別被任何人發現。
所幸視野迷濛之際,走廊稀疏人影漸遠,長廊靜了下來,紊亂呼吸便愈放大得震耳欲聾。這是予自己鬆懈的警告,他強忍軀身蔓開的不適與無力感,闔眼首先平緩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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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頭還是暈得不行,但往好處想,自己的信息素尚未蔓延開,方才失態都只是因為太慌張罷了。給自己打劑強心針,一兩分休息後決定起身,再睜眼時卻預想外地——
「……千切?你沒事吧!」一雙純真橙色正直直望著自己。
橙色是國神鍊介,是他那同隊、現在應該滾去飯廳而不是在這裡的國神鍊介,以蹲姿逾矩的近距離來訪,表情大大地寫上擔憂。也怎麼看都知道有事吧,千切強忍心中煩燥、語調虛浮地應:
「沒什麼,我自己回房間休息就行了。」
「欸、可是……」對方卻沒完。
「真的沒問題嗎?還站得起來嗎?千切如果很不舒服的話要不還是先、」
啊阿怎麼還有比我更難伺候的傢伙?!千切在心中叫囂,牙關咬緊,要保持禮貌便花費太多力氣。他原先不討厭對方體貼助人的性格,即使熱血過頭顯得笨蛋的那面有些好笑,千切對國神的印象仍是好的,此刻倒恨不得有力氣揍對方一拳。
「你其實不需要做到這樣,我沒有拜託你。」他勉強吐出字句。
「我不能、更不想放著你不管,千切。」他卻語帶堅定。
「練習後半你的表情就不對勁了。」
又是這般扮演英雄帥氣的台詞,像是從未長大的孩子,也是啊、是你的話肯定不會放下任何人不管,千切此刻卻無法將反駁句再輸出。原來自以為完備的防線早就崩塌,遭對方發現……他只得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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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那麼不恰好地,經這麼一激他更覺目眩,原先努力抑制的信息素不經意洩氣。
馥郁的芳香頃刻迸發,甜美似罌粟醉人。
一朵等不及綻放的苞,鮮嫩瓣裙卸下防線,基調清甜、尾韻卻強烈而侵略的信息素同它主人,那危險芳香欲使踏入陷阱的獵物發狂。清冷無味的純白長廊,瞬時被整片桃色花瓣海填滿,而身側人當然會瞬時感受到,那個與自己有別的ALPHA——餘光中,對方表情驟變為嚴肅,很快明瞭現狀。
「……你有準備藥嗎,放在哪裡?」
「置物櫃最下層,黑色背包側袋。」
在這裡等我一下,國神臨走前囑咐,溫熱吐息長存於他耳際,直至對方帶著藥劑回來。再後來發生的事於他都很模糊,只知溺入情潮後,橙色是唯一浮木。
而那些飄遠的意識之中,對方先是給自己喂下口服藥與針劑,最終無防備的自己攤傾倚人懷裡,以難堪的公主抱姿勢緊擁入胸膛。他記得、對方快步時那穩重步調的心跳聲很大,緊貼肌膚與未散汗濕很熱,過多敏感訊號迴響於耳道嗡嗡作響,入當日的夢。
國神後來,將他送上醫護室的單人床。
那一路上都沒有任何人經過,太好了。
於意識真的入夢之前,千切只有心去慶幸這件事,也慶幸自己的失態唯有國神一人看見,再去思考「為何國神鍊介可以」這件事則是後話。不過他會永遠記得,溺入水深時海面熾熱的橙,謝謝對方向實際更麻煩任性、落魄的自己伸出援手,以及……
發現自己,或許會捨不得抗拒對方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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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後來他才知道,那看似單純的幫助裡參雜了些什麼。對味道靈敏的他,隔日總覺得自己身上多出了某種……
並不侵略的、沉穩而清新的木質香調。
那不屬於自己,他也很快明瞭其主人。
於醫護室單人間睡了一宿,相較隔夜渾身近乎散架的無力感,千切的身體狀態明顯好多了,雖說訓練還是先暫停一日好。他給自己再來了針抑制劑,才返回z隊房間——
見他回來,許多人送上慰問。
有些面孔純粹地擔心,有些人於微小動作裡添了點界線(多是身為ALPHA的傢伙),他想:看來他們全知道了,倒沒太在意自己的OMEGA身分於其他人心裡是否生芥蒂。而將這件事轉述的傢伙會是國神鍊介,他此刻想找的人也是國神鍊介,那於人群裡顯目的高個橙色未看向這裡,不知正忙什麼。
「早安,英雄先生?」穿過那些雜音,來者招呼語親切而侵略。
「、!」被喚住的傢伙肩膀則視野可見地顫了下。
終於將注意力轉移,國神這才回過身來,舉止措手頓足,似要招呼又未出口的表現也有些侷促。昨天的事實在很謝謝你呀,千切則如此面掛笑容開場,指挑前髮時的桃色太明豔,一洗前夜虛弱樣態。
這當然是特意表演出來的,光是硬撐起氣場他就有些暈眩,可見面前傢伙表現臉色愈蒼、愈窘迫,心裡便恣意。他接著會再更靠近些許,將彼此胸膛間距壓縮至呼吸稀薄,即便深知這樣大膽的行為無疑是擁抱炸彈,他也想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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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別人身上留下記號的行為,可真是糟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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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嘗試拆穿你的正義,正如你試著融化我的邊界。
房間裡尚有許多成員,即使無人不識趣來打攪他們對峙,又即使背景音裡無比嘈雜此刻卻似被靜了音,被告只能聽見身前人細語如羽毛的控訴。記憶裡熟悉聲音編織罪狀,成一絲拉長刺耳的鳴響,瞄準自己脖頸。
那語氣輕浮而挑逗,繞過耳頰吹於對方後頸,警告者之口撥咬去他羞恥的皮,每個毛孔都驚醒而顫慄——
如果那讓千切覺得不舒服了、我很抱歉!被告這才要為自己的失禮解釋,九十度深鞠躬,即使肯定來不及了吧,他也焦急地想解釋:
他不是有意要這麼做的。在將倒下的千切送去醫護室,與安理小姐解釋情況後,還在床邊守候好晚才離開。
他不是有意要那麼做的?不只給發冷的他蓋上被子,更假借自己的正義感人設,去做些明知可能冒犯的事。
「我只是、覺得那樣做或許能讓千切舒服些,才……」
見你終能呼吸平靜、眉間舒坦地深眠那刻,我忘卻所有的罪惡感。
隨告解而來的是渾身發冷,國神鍊介許久沒感到那麼緊張,後悔起自己前日僅憑感性的魯莽舉動,他應當知道千切豹馬不會喜歡這樣。他所認識的對方是自我任性、孤傲神秘的,好不容易對方願意卸下心理防線,與成員們交好的時刻,自己卻首先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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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不敢直視對方眼裡的鮮豔顏色了,明明自己以往總會偷留神於獨來獨往的大小姐又在做什麼,然後想或許某天能友好地搭上話。
可也比起感到荒唐、或是被冒犯,後者竟只是靜靜地聽完了全部。
而後什麼都沒做。
不知何時,背景喧鬧已經散了,瞥眼數字鐘時間不早,剩他倆對峙的偌大房間頓時安靜下來。去吃晚餐吧千切說,語調平常不過,彷若前頭談論的話題根本不值深究。
國神緩了幾秒才跟上,沒看清千切轉身前表情。
再接續時光荏苒,經歷藍色監獄緊湊甚至能說波折的一選賽程,z隊全員齊自五號棟脫穎而出。那段時光裡,英雄國神與千切大小姐愈漸友好,不再孤僻的一方與總是主動的一方,距離很輕易便拉近。
隨之拉近的不限於物理距離,還有心跳不止頻率。
過去認為難以碰觸的邊界,似乎非那樣遙不可及?
而那日的犯人國神練介則似乎被豁免,更從未被追究,且能不溯既往的話就太好了,粗線條的少年只需享受足球青春與友情、與或許友情之上的什麼。成功晉級的慶祝會歡騰了一晚上,時至深宵眾人累癱才結尾,當下自己笑得多酣暢多鬆懈,後續展開就有多讓他驚愕——
深夜於更衣室,反鎖上門。
他未想過那還會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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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意到景色中一抹顏色的消失,是幾個仍醒著的傢伙收拾殘局的時候了,時候已非常晚,他主動提出自己去找人。而發現千切的地點,是Z隊所用的更衣室,一個人。
現在有兩個人了,歡迎。
請替我捎上鎖吧。
只點著靠門側那排的燈,來人站在亮處,投眼去獨坐於深景長凳上的人,應自己來到抬起眸。千切表現得則較方才沉默,髮絲略顯凌亂遮住半面,投向這裡的眸色沉而寂,失前先慶祝過興致。
這讓他感到不對勁,再向漆黑前了幾步,想捕捉對方眼底神秘為何意涵,也才靈敏地感受到某種熟悉的感知翻騰而上。接著當「邀請」自對方唇吐出,以同樣平和纖細的聲線,恐懼被喚醒。
讓我們溯及既往,重述你的罪狀。
只未料審判結果竟是:無罪赦免?
以一貫強硬的態度要求,要求將過去荒唐的犯罪劇再重演,國神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麼,舉步頓足軀身僵直。其實我是真的很感謝你啊、英雄,那日將溺亡之際的我拉起,他這麼啟詞他的藉口:
即使不那麼乾淨也足夠,作為意外時「能繼續留在這裡」的臨時藥方。
我現在需要你,國神英雄。
……提議荒唐?別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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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是以自己利益為優先,只不過也知道:你肯定不會捨得拒絕。
噢、另外還有一點——你自己還沒感受到嗎?
此刻需要「幫助」的可不只有我,駑鈍英雄。
千切接連陳述這些話時,自數次交集又游移的視線裡,國神總能讀出那傲慢語氣中的逞強,及久違附著於對方身上、怨憤淡淡。沒打算接受拒絕,屬於他的芳香也早已於四周蔓延,回神時更已裹住雙足;語者附註的提點更確實沒錯,即使徵兆仍不顯,國神也誤認那些燥熱為亢奮,自己逼近的ALPHA易感期。
於是好吧,他答應了。
彼此區隔幾公尺,亮處找個位置坐下。
除光與夜的界線,間距裡尚有太多不敢說的話,他與他之間許久未這樣尷尬……又或許只有自己尷尬,國神想自己本就不擅於猜千切心思。以餘光瞥遠際安靜的人,對方靜坐著闔上了眼,自那張側顏能讀出些什麼呢?
或許只有,自己快得發狂的心跳吧。
而更衣室的空氣裡,兩種信息素漸濃而交融,木質調氣味沉穩樸素襯為基底,嬌而豔的花香則翩然起舞。他突然有些懂了,自己過去一時起意的罪責等同下毒,此些醉人的甜與平時服藥的苦澀根本不屬於同個世界,若是不經意便會——
於他沉溺的夢裡,瓣瓣飛花落於髮絲,夾帶芬芳綴於肩側,輕柔地將今夜的夢妝點成春。而你不會在那無言的距離之外,而是與我齊肩,我輕輕抬手便能觸到你的髮絲。
在那裡,少年可以不再偷偷地想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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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會告訴我,繼續貪得無厭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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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切的意思是……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