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梦中醒来。
花女扶着昏沉的脑袋，尝试回忆已经支离破碎的梦境，那些梦境已经只剩下几帧模糊混乱的画面，只有一张熟悉的脸能辨认出来的，可感受却如此真实，像是亲身经历。
“这些都是曾发生的过往吗？”
花女不是第一次向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却从未获得过答案。
幸好她并非会沉浸在这些问题中的那类人，相较于那些飘渺难以辨认的过往，近在眼前的现在，有一件事更让她烦心。
她走出执花宿舍，自从首领宣布那件事之后，这是她第六次失眠，第四次在夜里走出宿舍散步，守卫对此已经习惯，黑海岸的人们也很清楚首领的决定对她是怎样的打击。
门口的守卫向她点头致意，那眼神中混杂着些许同情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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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女对他人的同情向来不屑且不习惯，却也知道对方并无恶意。至于那份期待，在内心深处，她也对自己也有着相同的期待。
然而她恐怕要辜负这份期待了——即使是她也难以让那个人留下。
夜晚的海风裹挟着浪声穿行在群岛之间，来自无数光年之外的星光照亮这片美丽的群岛，花女抬头看向东南方向的夜空，一把巨大的刻刀在那里将夜空划开一横一纵两道口子，它们组成了横亘半个夜空的十字星云。
无数年以来，它们都在那无限遥远之处永恒的闪耀，无声的注视着这片大地上的人类生存、繁衍、挣扎然后死亡。
花女漫步在草丛中，感受湿润海风所带来的微凉，胸口的几片花瓣随风颤动。
“如果这里真的对你这么重要，你又为什么舍得抛弃记忆，就那样离开这里？”
这也不是花女第一次想向那人问出这个问题，却从未向他问出口，那个日子逐渐近了，她决定现在就要去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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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那道走了不知多少遍的楼梯拾级而上，尽头是一扇普通的门，门后就是那位备受敬仰的黑海岸首领的办公室。
不知多少个日夜，他与她在这间不大的办公室里一起工作，一起玩乐，他向她分享改良过后的烤鸽子，她为他种下椿花的新芽。
相较于那间执花宿舍，她在这里待的时间、留下的记忆要多的多。
从未敲门，也从不需要敲门，她驾轻就熟的将门推开，房间里一切还是如常，那道她看了无数遍却未曾看腻的背影还在那个座位上盯着终端，就连坐姿都和平时一样只占了半个桌子——另一半是留给她的。
“来了？”
“嗯。”
不知重复过多少遍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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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说话，花女熟练的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两个人肩膀贴在一起。
“给，还热着呢。”
首领一只手还在批阅终端上的文件，另一只手却递给花女一个浸着油的纸袋。
花女接过纸袋，撕开封口，一股香味飘出，她闻着味道，嘿嘿一笑，问道。
“这次又是烧鸽子改良第几版？”
“这次可是终极无敌·超美味·改良版，保证好吃，而且这次我绝对放盐了。”
花女抬起一只手，一道藤蔓探出，伸进纸袋里分出数道枝丫，宛如手指般将鸽子的一只腿撕下，送到花女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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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怎么样？”
花女细细品尝，点点头回复道。
“味道不错，确实比之前进步很多，至少真的放盐了。”
将嘴里的鸽子腿咽下去，花女伸出手，亲手撕下另一只腿，递到首领嘴边。
“你自己也尝尝。”
首领探头一口咬住鸽子腿的肉，连皮带肉扯下来一大块，边吃边点头说道。
“嗯嗯，不愧是我潜心研发的终极无敌·超美味·改良版烤鸽子，果然味道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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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分完了整只烤鸽子。
花女的藤蔓卷起吃剩下的骨头，伸长到一个摆满了花盆的架子旁，带着骨头埋进其中一个花盆里后就此断掉，只在花盆里留下一个小小的绿色嫩芽。这样的花盆在架子上还有二十七个，最早的花盆里那株嫩芽已经变成盛放的椿花——首领对于花女某些时候能用这朵花代替眼睛的事毫不知情。
花女看着架子上长势喜人的植物们点点头，很满意首领对这些植物的照料。
她随手拿起桌子上一张纸为自己擦净手上的油渍，又看到首领嘴唇上的还油光铮亮的。于是伸出手打个响指，一朵椿花变戏法般出现在她手中。
她揪下一片花瓣，站起身，靠在首领身上用花瓣为他擦拭嘴角，首领对此早已习惯，继续忙着搞定那些烦人的文件，只是在花女擦完之后突然轻轻咬住那片花瓣，一口吞进嘴里。
“嗯，居然不比我的终极无敌·超美味·改良版烧鸽子差多少。”
花女做完这些，趴在属于她的那一半桌子上，看着首领那张俊朗的脸，这些事情，宛如前些日子他宣布的那件事从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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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清楚，这样的日子没有多久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直到最后一份文件被首领从终端上发出。
首领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看向旁边还趴在桌子上毫不掩饰目光的花女，问道。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花女无言答复。
首领也学着花女的模样，趴在桌子上，与她四目相对，说道。
“我也不想走，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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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女打断他，抢先说道。
“但是为了索拉里斯的人民、为了文明的存续你必须要这么做是吗？我已经听你这样说不知道多少遍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别无选择。”
“是，我知道，我都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为了拯救文明，为了抗击悲鸣，你别无选择。”
花女不等首领说话，继续说道。
“你为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离开，那……我呢？”
她没有强忍着眼泪，因为她并没有想哭，她只是认真的发问，却带着化不开的浓郁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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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没有回答，似乎在想如何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他突然站起身来说道。
“我想出去吹会风，一起吧。”
说罢，他朝花女伸出手，像是鼓起勇气邀请心上人一起跳舞的男孩。
花女毫不犹豫的抓住那只手，一分一秒也不想放开。
“我们去哪？”
首领思考片刻，说道。
“起点，沉雾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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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进入下半夜，夜空中没有一朵云儿，星星尽情释放光芒，给海中的群岛镀上辉光，正坐在沉雾岩涯畔的那对青年男女也变得熠熠生辉。
两人肩并肩，相互倚在一起，靠的很紧，就连海风与浪声都无法从中穿过。
花女率先开口。
“我最近想起一些过去的事，在落香村之前的事。我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那些过去都有你的存在，但是那时我没法触碰到你，想和现在一样靠在你身上更是奢望。经历这么久才能坐在你身边，可你却要就这样离开，连记忆都要舍弃。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
说罢，花女完全依偎在首领身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首领伸出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说道。
“关于你的过去，我找到了一份千年之前残缺资料，能确定的只有那里面的人确实是你，还有记录下那份资料的人与文明已经彻底的毁灭在一次大悲鸣中了。”
首领一只手搂住花女的腰，另一只手指向东南方向的夜空——瑰丽绚烂的十字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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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真的羡慕这些星星，哪怕一万年、一千万年都只是它们寿命中极短的一瞬。它们不需要担心悲鸣，不需要拯救世界，不需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