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些啰嗦,不喜欢直接下滑)
第一章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烞——
新鲜柳木枝条合十相击,融化的铁水腾升数十丈高,接触到冷空气的一刹化作燃烧的花树,迸裂出滚烫的星河。
磅——
数十面花鼓齐响,游龙踏火长吟,舞女伸出肌肉健美的臂膊,随鼓点腾踏旋转,霓裳曳彩带。
琤——
琵琶四弦发出铮铮金石声,似有万千金戈铁马破云而下。
灯火通明,万人空巷,摩肩接踵,无上极乐。
繁华景象闪动一刻,升腾的火树银花愈变愈大,像是陨落的碎星,又极快地暗淡,天上银河坠入凡间,落在地上,噼剥一声,复作那些年日日观摩的炼钢熔浆,奔跑跳跃的人影逐渐和那天逃散求生的匠人重叠在一起。
赤地千里,血流成河,仓促退遁,满目疮痍。
热闹的鼓乐与惨叫掺混在一起,眼前的繁华仿若风中飘絮,惨烈与灿烈来回闪动,琵琶舞女、魔剑残肢,火树银花、血溅画屏。
天堂与炼狱失去了界,梦里人如鸟溺水,苦渡无岸。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中,一两声叮当清脆的银铃轻击动静空灵穿透,直直钉入眉心。
那梦中之人睁开双眼,但见莲叶田田,天光荫翳。
“你醒啦!”彦卿坐在船头采莲蓬,袖子上的铃铛随动作摆动,发出微不可闻的响声。
云璃坐起来,肚子上的一大片荷叶落在手侧,她眯起眼睛看他。
“将军说过,光着肚子睡觉容易寒了脾胃。给,接着!”他朝她丢了几个莲实。
“那是你太弱,本姑娘可没这么娇气!”云璃稳稳接过那些莲蓬,新鲜采摘的果实还有一点水汽,带着午间光线直晒的温度,暖烘烘的窝在她的怀里。
“哼,也不知道是谁刚刚在梦里喊娘——”
“你找死!”
“哎,哎哎,船打坏了我俩都要落……水。”
云璃跳起来去揍他,她这样大的动作让小船晃动一瞬脚下不稳,如恶虎一样张牙舞爪地将船头就要御剑飞行的剑士扑倒在木板上。
“咚!”彦卿的脑袋磕在硬物上,眼冒金星。
少年人身材单薄,云璃的脸重重地磕在他的肋骨上,双方都发出了痛哼声。
“……”
“……”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两人老老实实地坐在舢板的两侧,中间隔着一座莲子山。彦卿揉脑袋,云璃剥莲子。彦卿揉肚子,云璃剥莲子。彦卿要拿莲子,云璃嘟着嘴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剥好的莲子。
白嫩嫩的莲子和少女稚嫩富有肉感的脸颊一样饱满,原本还有两三分的郁闷,看着手里小猫别扭的道歉礼,全然化作无奈的笑意。
“还吃吗?”身旁的小猫剥了一个放进嘴里又捡出一颗开始剥。
他听出言外之意,她是问他还疼吗。这几天相处下来两人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见面就吵,到现在勉强能平静地同乘一条船赏荷,对方的某些脾性彼此都逐渐掌握。
“不用了,你吃你吃。”
他将脆生的莲子一把丢进嘴里,嚼嚼嚼,脸皱起来,好苦……
这人剥莲子居然不去莲心的吗?
“娇气,这点苦都吃不得?”
这是云璃第二回说他娇气了,彦卿撇过脸不理她,艰难把嘴里的果肉咽下去,决定自己剥自己的,结果手扑了个空。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竟然已经把那么多的莲子吃完了吗!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揉揉肚子又咂咂嘴,似乎意犹未尽。
“肚子饿了……”
“你,还没吃够?”他明明采了那么多莲蓬!那么多!
“什么嘛,这连开胃菜都算不上。”云璃摇摇头,摸了摸下巴颏磕到的地方,吃那么少,难怪身上全是硌人的骨头。她突然怜悯起他来,这人不会是天天买剑把零花钱都用光了所以没钱吃饭吧?
“你这是什么表情?”彦卿总感觉她把自己当作了什么弱势群体一样。
“上岸上岸,我带你去金人巷吃好吃的!”
她拿过船桨兴致勃勃地往岸边划,边划边计划等会儿带他吃什么,烤包子红糖酥烙油饼貘貘卷酱香牛肉,以及没有人能拒绝的蘸满糖浆酸酸甜甜的琼食鸟串……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扁长的木桨切开湖水,小船载着两人穿过密密的荷花丛,留下一圈圈由小及大的水纹。
一群群鸥鹭突然从水面跃起,振翅的声音合围住二人,鸟鸣花影间,云璃停下了划船的动作。
这一方湖泊似乎停栖了太多的鸟雀,一波又一波地从荷叶下啼叫扇翅,遮云蔽日。翅膀抖落的水化作落雨,向下洒落,阳光透过水雾,折射出一道道虹光。
仙舟上,怎会有规模如此庞大的鸟群!
盘恒往复,永无休止。
它们绕着太阳一圈圈展翼翱翔,那太阳落在她眼中仿佛活了起来,圆盘金身蔓延出树的枝条,随着百鸟的狂欢变成巢,向下蔓延。
叮——
又是那个声音!她回头看去,却发现彦卿站在船尾痴痴地望着天上异象,双臂高举似要化作鸣鸟……
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云璃起身像只灵巧的猫一般扑向他,扑通一声,两人从舢舨滚下水池。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湖面非水,少年非人。落入莲池的一瞬间,没有水波的浮力,失重感加剧,她睁开双眼,惊觉自己于天空下坠。
水天交接的一线处,怀里少年掉落的身躯砰然化作一团团无羁的鸟雀从她身边散逸。这下无依无靠,只她一人自层层云海加速坠落。
害怕的情绪一闪而过,她极力克制住了自己。重重幻境不过放大了内心的杂音,既然如此,不想就是。
若害怕高空坠落,那么下一刻就一定会重重摔落在地。如此,唯有不念不想,拨观照影,坦怀一片冰心。幻象自灭,动荡自息。
那道铃声又叮了一下,失重感骤然消失,狂风呼啸穿身,寒冷席卷而来。有个热源挤着她,她想起身,却没有任何力气,视野里一片黑暗,感到生机在迅速流逝,丰饶的神迹又极力弥补。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这是又一场梦还是真切的现实?
她看不见又动弹不得,身边有人,会是谁?是爷爷吗?那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是爷爷。年迈的匠人手上布满粗粝的老茧,而这人皮肤相较而言算得上光滑,但也有常年耍枪弄棒的痕迹。记忆逐步回笼,好像是朱明和罗浮的一次联合出征,战况惨烈,她和那人一同脱离了大部队……
好冷,好疼,造成这一切的,是那些魔剑!丰饶孽物与反物质军团怎么会拿到含光当年铸造的二十一柄魔剑?数量如此之多,就算怪力神勇如她,也难以一次抵挡这样多失去理智的嗜血魔物,更遑论还有被蛊惑的同袍……
风小了下来,她闻见石壁里不透气的霉味,那人把她放下来,之后是燧火石点燃的声音,失温的症状缓缓消失,生机流逝的速度减缓了一点。一双相较于火焰温度偏冷的手握住她的一只手,有个熟悉却讨厌的声音轻声唤她:“云璃,云璃……”
是他啊,她彻底想起来了。多年未见,再见就是战场,两人都沉稳了不少,这人表面上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圆滑通融,滴水不漏。偏偏私下狭路相逢时显露一点少年锋芒刻意独惹她不快,就连出征遇见那群孽物前两人还经常斗嘴赌气。
她嫌他还是那样朝三暮四到处集剑,他讥讽她的老铁依旧笨重不开锋。
所有人都被蛊惑自相残杀的情况下,对于他这种追崇力量名声的人,她原是不抱希望的。可鏖战至最后,偏偏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心性坚定,始终如一。如果没有他,她应该已经战死了。
“再坚持一会儿,救援马上就到!”
娇气,仙舟人只要丹腑不毁,受再重的伤也能活下来。得亏她现在半死不活地躺着无法呛他,不然两个人势必要打嘴上官司打到两败俱伤为止。
那群孽物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们,前线战事频繁,就算二人皆为将军的重要亲信,救援大抵也要好久,在他们赶到之前,两个人只能靠自己与那些孽物周旋。
这样的道理她明白,他心里自然也清楚,但他依然握着她的手轻声细语地安慰她,给她传递虚假的希望。如果不是没有力气,她真想把手从他爪子里抽出来,这人分明就是自己害怕,怕她死了他就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与孽物上演你追我赶的游戏,总之,总之,才不可能是在担心她!
他一个人在她身旁絮絮叨叨,他的六把轻剑也嘤嘤哭泣,两种声音吵得她头都大了,忍无可忍之际,手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住,有轻轻的温热的呼吸拂过手背,她心里别扭的想法戛然而止。
这,这人,怎怎怎怎么可以,可以,趁美少女之危!
“是发烧了吗,怎么脸突然红了?”
哈,他还好意思自言自语呢!
别用冰手摸她的脸!云璃内心的小人无能狂怒,任他一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手探了探她脸上的温度,探完还不算,还,还还还敢把她脸颊一侧的鬓发挑至耳后!可恶,等她醒了,等她醒了,她要把他的脸搓成十八个褶的大包子!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突然他松开她御剑往外冲,有血的气味传来,那些孽物找了过来……
兵刃交接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而她却无能为力,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短暂的灵魂出窍。
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最讨厌了!
云璃不甘心,虚无中她拼命调动着感官,可是就仿佛来到了一片无限延伸的房间,想沿墙壁摸索,却连一堵墙都找不着。力不从心任人宰割的滋味,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体会了,也不知道那呆子打不过会不会逃跑。如今她这个样子,他还是赶紧丢下她跑掉活命吧,她保证不笑话他。
外面的动静小了下来,她的心高高悬起,双眼却依旧睁不开。
云骑军戍装特制的寒铁战靴踩在冻硬的土块上,听声音不复他抱她进洞躲避寒风时的轻盈。她知道是他,除了他还有谁会戴这么多宝剑在身上,像个花孔雀一样招摇活泼,只是那六把吵闹的剑现在只剩下了两柄......
哐当,那人撑着剑重重地跪在地上,他伤得极重,口中溢出鲜血,又伸手抹去。两个身负重伤的人依在一起,火焰一跳一跳,打在年轻人煞白的脸庞上,无端上了一层暖色,还能睁眼的人握住同伴藕丫一般白皙丰腴的手臂,看着往日盛气凌人的少女如今脸色惨白毫无声息的模样,闷咳几声低语:“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也不知道他在对她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他休息片刻又起身抱起她寻找下一处藏身地,这里已经被发现了,孽物很快就会顺着刚刚没有归队的成员探查过来。
她的脸贴着他的肩颈,闻见衣领上的血味,这个白痴,这种时候强撑什么啊,又没人看,也不会有人对他进行道德审判。
彦卿走着走着,感到衣领有湿意,侧头看去发现云璃眼角一滴泪滑过骨架方正秀气的脸庞。
“你,是不是一直醒着?”
没有回应,他慌乱尴尬的神色才慢慢平息,还好还好,要是她真醒着,他这辈子就别想在她面前抬起头来了。但庆幸也只是一瞬,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她此刻能生龙活虎地和他打闹,哪怕是抓住他那点小心思随意取乐也没关系。
冰天雪地靠着个人的分辨力显然不行,有几次甚至还和单独行动的怪物打上照面,几番缠斗逃脱下来,他的剑只剩下最后一把了。
虎口震出鲜血,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他改用单手搂住云璃,幸好她没再伤着。又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活着,两个受了重伤的人互相支着跪坐在雪地里。雪粒打在浓密纤长的眼睫上,闭眼将绝望悲苦的情绪咽回胸腔,如果再强一点,像那人的剑气泄天河一样……
欲念催生妄念,紊乱的气息终是克制不住他的满腔不屈,彦卿闷咳不止,洁白的雪地上长出一支支残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云璃的手指动弹了几下。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走投无路之际,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他抬起头,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此刻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影,将云璃放在身后,难以置信地开口:“师祖?”
什么师祖,她没感觉到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的第三人,这人看见了什么,难道又是岁阳编出来的幻术!
“别走,将军一直在找......”
他似乎跟着那个感受不到的第三人踉踉跄跄地跑远了,那一点热度很快消散在空气里。她死死挣脱着眼前的黑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一定要带她回去,结果随随便便地就被一个孤魂野鬼忽悠跑了,大笨蛋,危急时刻还是得靠她出手——
双手似乎能动起来了,她喜出望外,耳朵极力分辨着独属于他的脚步声,扒着雪层冒头的草根,靠着辩声识位一点点挪动,刚刚愈合的伤口再度往外渗血,她顾不得这些,满脑子只想找到那个冒失鬼,他救过她几次,她得还回去,反正绝不要欠他什么!
手指碰到什么东西,铁质的圆球?推了推发出几声清脆的银铃响声,她想起来了,这是他一直戴在手上的铃铛。
雪中有大风呼啸、无主的铃铛嗡鸣与前面似是剑的临终悲鸣。云璃双手磨出道道血痕,身上的衣服被浸湿、重重地拖在地上,她唤出老铁,终于从地面支楞了起来,不过走了几步,就看见了雪地上插着的一柄云纹残剑……
刚刚恢复的力气在看清剑柄的那一刻就仿佛用尽了,这回她连神智都沉没下去,茫茫雪原,独自握着那节银质的手链彻底昏死过去。
燕尔,燕尔。玉树春生可喜。
沉眠好像是一瞬的事,窗户镂空树纹上悬挂的铜铃系着红色的绦带,被人推门而入的风吹动,发出一阵铛声。
一点温润的暖意轻点她的眉心,云璃从噩梦中难受地睁开眼,感觉呼吸几乎喘不上来。
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师姐的手摸上她的脸颊,轻声问:“怎么哭了,是做噩梦了吗?”
云璃握住师姐的手腕,她进门后专门卸了腕甲,毫无防备的任云璃握住最脆弱的关节。不是她,云璃松开了她的手,低头却看见自己长大后的身体沐浴在花汤中。
“我懂,女子成婚前确实会有莫名其妙的感伤。”她还拿她当小孩一样摸摸她的头。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结婚?和谁?谁敢!
记忆一股脑涌上来,她抱住自己的头,头顶的暖光照在水面,花瓣间隙的镜面照出她的脸,恐惧、愤怒、不甘的情绪呈现在她的脸上,手伸进池子,狠狠捶碎这一滩华而不实的梦。
荒唐的幻象,这种未来她绝不接受!
水面波澜起伏,跃起振荡的金光,一波一波从她身边散开。窗外黄昏的残阳透过琉璃珠帘,照在耳边各色宝石切割融合成的南客尾羽耳坠上,在下颌折叠的轮廓上泛出虹光,云璃面无表情地坐在桐花叶纹饰镶边的明镜前任人打扮。
镜中人蛾眉螓首,玉面花容,不胜姝丽。但是细看那双眼,里面没有含着所谓的一汪柔情湖泊,只有熊熊燃烧的烈火,是奔腾的愤怒,是已定的决心。涂有丹蔻的双手握紧,云肩四处下垂的绿色吊穗和石榴红的裙摆随脚边的铃铛上下飘摇,像移步易景的青天火海,间或闻见鸟啼。
“云璃呢?”怀炎背手只看见自己年长的弟子从院内出来。
“师妹说还想去看看老铁。”
那孩子,老人摇摇头,随她去了,他原以为她已经彻底死心了。想到这里他眼里又浮上痛惜,年长的惊才绝绝但为浮名所误只有一刹光景,年幼的内外明澈却半途横生意外早早心死避世。
多好的孩子们,时也,命也!
这场汇聚了各方视线的婚礼,一举一动都能给各类人不同的解读,擅长捕风捉影搬弄是非之人都盼着这对新人出什么岔子,毕竟它背后维系着罗浮和朱明的立场问题。
云璃这丫头,任性!
虽说罗浮那个小子确实不错,但能解景元之困的法子大而有之,何必把自己的幸福押上去?他这个追逐巡猎一生的人,哪里会真的袖手旁观同袍受困?可这小丫头,居然拿自己逼迫他现在立刻站队!
活了几千岁的人精才不信她嘴里的什么情啊爱啊,但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也不听爷爷的话了,更是想远离师门,哼,他心都碎了!
年高位重的将军都默默纵容着新娘的拖延,礼堂上的宾客也不好发作,只偷偷觑一眼婚礼的另一位主角。
后者也算是凤毛麟角、昆山片玉,年纪轻轻就创下不世奇功,在仙舟这个从来不缺乏奇人异志的地方他能在这样的年纪就占领一域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了。结婚当日被朱明这边怠慢了也不恼,只露出一个笑安抚众人,端是一副善解人意、心胸宽广的姿态。
看来两位也并非如传言那般关系僵硬、水火不容,奉命成婚的的可能性减弱了一些。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云璃抚过落了灰的剑匣,打开了锁扣,笨重朴素的剑胚安静地躺在里面,她已经听不见它们的声音了。但是感觉不会错过,她能摸出它无声的期待......
“我不会辜负你的。”她如幼年时那样轻声对着这些器物自言自语。
系有铃铛的赤脚踏过莲花浮雕的地面,云璃推开门,隔着一桌桌来客和一排排格桑,与那个同样长大了的人遥遥对视。
啊,好像真的相隔了百年未见一样......
二人相望片刻又不约而同地别过双眼,云璃抿唇往前走去。她好像突然有一点明白为什么了,大概是因为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吧……
因为她不甘,因为他耀眼,因为她向往,也因为他不自知的怜悯。骄傲自尊让她在他面前既落寞又逃避,彼此曾经的一点暧昧情谊则让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随着他走……
果然是以人类情绪为食的岁阳,人心的幽微竟洞察至此。可惜它还是不够了解她,就算失去了握起老铁的力气、就算和那人的距离愈发遥远、就算爱慕嫉恨抹杀了那颗无暇之心,举不起老铁就改成举得起的利器、修为赶不上那人那就赶不上、喜欢他也好嫉妒他也好在狩猎魔剑的这场长途跋涉里统统都不重要!她也许会嫁给他,她也许会一直揣着那点小心思不戳破,但这些全然都和猎剑没关系。
就算只剩下最后一丝气力,就算连最轻的剑都举不起来,含光犯下的罪孽永远沉沉地压在她的心上,压在每一个受到过伤害的人身上,坠出一个洞,行动之间、言谈之间刮着热风,让伤口刺痛生疮。
她的父亲犯下大错,因故身陨,无法弥补,她没有扭转时间让一切重来的力量,只有一些耐心,能一点一点挖去积腐,等待空缺自愈。所以没有力量也要去做、不计代价也要达成,哪怕那是心中最珍视的东西!
一步、两步,她越走越快,在众人艳羡称赞的贺词声里,在所有熟识亲朋的期待爱护的眼光中,在,那个人潋潋含光的期待下——寒铁的反光切断了这场所谓凤凰于飞的虚影,清澈透明的酒液被血色沾染,是树上的桃花、是新衣的颜色、是过往的血债,最后混杂了他眼中逐渐黯淡下去的期待与欣喜。
心痛,她与他似乎通感了一般,她杀了他,也杀了一部分的自己,魔剑的阵眼,怎么也该破了!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眼前被她骤然袭击的人甚至生生制止了护主的飞剑,他要殒命于她手里了却还不愿意伤她。
为什么……
四面八方的云骑如水一般向她涌来,对方伸出一只染血的手,只来得及拭过她的眼角,两人的距离便愈来愈远,最后她眼看着那只修长的手无力地垂下去,视线里的一切模糊成一团变成大滴咸涩的液体滚落在地。
!
有水滴落在额头中心,她从梦里惊醒,抬手在墙角刻下一个印记。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297、298、299!快到第三百次越狱了,真好,幻象维持至今,她的意识还没消散。
这次,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呢?
自从刺伤彦卿之后她就被关入了幽囚狱,针对她的幻境就再也没有了他的身影。一场场精神对抗消磨下来,她已经到极限了,但她也敏锐地察觉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柄编造幻境的魔剑,也快支撑不住了。
持久战吗?她不会输的!
囚房开合一瞬,眨眼的功夫,就有人进来了。
来人戴着头笠看不清容貌,也不说话,上来就要解开她的束缚。
“别动它,有警报,会直接暴露的!”她有气无力地提醒,为什么她知道,因为她吃过亏。
那人听了却并不当一回事,径直解开,预想中的警报没有响,镣铐轻轻落地。脆弱不堪又失去了支撑,云璃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只能抬头打量来人。
“谁派你来的,你走,我不和你走!”再如何处于下风她也不妥协,消瘦黯淡的脸庞显得一双倔强的眼睛在地牢里耿耿发亮。
那人还是一言不发,上前将她抱起就径直往外走。放我下来几个字还梗在喉咙,他就预判了她的行为,毫不留情地点了几个穴位,怀里人只能干瞪着眼老老实实地任他行动。
比起她一次次试错的逃狱经历,这人轻车熟路仿若自家后花园。七拐八绕途中没碰到一个狱卒,也没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一直到大门才看见几个被打晕的武弁和出了故障的金人,整个出狱的过程顺利地不可思议。
凭什么他一次就能成功!
一艘星槎停在岸口,他将她放上去,解开了封住的穴位,流通的风吹动了这人故弄玄虚的面纱,一两缕亚麻金的长发落在云璃的眼睛里又隐入模糊的布里,他松开她就转身往回走,挺拔的身姿像劲松,隔开了她与赶上来的追兵。
......
也就一个回合,那些追兵竟然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他轻盈地跳上星槎,带着云璃走远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必须尽快找到幻境的阵眼,你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下一次的重启了。”
“......你都知道?”孤军奋战太久,听见这话她疑心自己在做梦中梦。
“拜你那一剑所赐,麻烦下次捅我时提前打个招呼。”
“对不起,我那时以为你就是阵眼。”她垂下眼睛小声道歉。
彦卿摘下头笠,闻言叹了一口气,其实云璃的判断不算太错,当时的他属于被支配的状态,甚至没有太感受到异常。不过说出来岂不是就是证明他想与她成契......不行不行,她都不乐意地拿剑捅他了,他可不要变成话本里那种一厢情愿的痴汉,那,那也太丢脸了!
“话说凭什么你这么强?”一个人打几百号云骑。
“不是我变强了,是这个幻境早先已经被你消磨得疲惫不堪无力阻拦了。”他顿了顿继续说:“而且幻境虽是虚假的,但为了让我们自愿沉沦为它的养料,它会将我们内心的真实投射在这里。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