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殘酷的。
璃月百姓花了上千年灌溉的豐饒大地,經歷數年的戰火摧殘,那片白如雪的荻花,如今一片荒蕪,水澤乾涸,大地龜裂。昔日迎風掀起浪花的美景,只留在記憶和畫片之中。
回憶湧上,少年眼前浮現翠髮夜叉的背影,望著遠處燃起的烽火,提槍從露臺一躍而下。
熒登上天空島後音訊全無,斷了與提瓦特地面的聯繫,同時深淵魔獸衝破層岩巨淵的封印蜂擁而上,撕碎生靈,整個璃月宛如人間煉獄。
望舒客棧是從前人手中,代代相傳至今,即使是五百年前的坎瑞亞災變,經歷大火焚燒,也沒有傷及客棧根本,銀杏樹依然屹立不搖,慢慢休養,恢復到枝繁葉茂的模樣。
但這次提瓦特面臨的是更巨大的危機,菲爾戈黛特和淮安也都已經做好了隨時撤退、歇業的打算。
魈如他承諾的死守陣線,戰鬥持續無數日夜,千岩軍們死傷慘重,護著老弱婦孺退守到望舒客棧。這裡地處特殊,又有夜叉仙氣縈繞,易守難攻。
等魈回到望舒客棧時,樹木的根系已經開始腐爛。
提瓦特的地脈受到攻擊,水系遭受被汙染,荻花洲位處璃月中央,水道遍布南北,自然無法倖免,繁茂的銀杏葉乾枯脆裂,不管掌櫃跟員工怎麼打掃,都無法清除那股腐敗氣味。
望舒客棧不只是璃月七星建給夜叉的休憩之所,更是一道屏障。巨大的銀杏樹從千年前就矗立於此,吸收日月精華,守望眾多旅人的美夢。
即使賴以為生的水質生變、受到侵蝕而長了無數樹瘤,銀杏樹仍堅守它的崗位,試圖淨化這片水系。
代價就是,這棵銀杏樹再也無法陪著他們迎接戰後的太平盛世。
魈額頭輕靠樹幹上,感受這棵垂垂老矣的千年古木,正在用最後一絲力氣、用自己的方式與深淵拚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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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白色銀杏樹葉落下,魈聽見了蒼老渾厚的聲音。
--吾要守著這片荻花洲,燃盡那些覬覦璃月水土的深淵力量。
--降魔大聖,你可願意助吾一臂之力?
魈唇角一笑,這是屬於戰士的笑容--是啊,為了璃月他連生命都可以不要,更何況是一座望舒客棧?
樹燒了可以再種,但若沒了土地,人們要如何立足?
菲爾戈黛特和淮安聽完魈轉述的訊息,前者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老闆,沒有第二句話就開始準備物資,協助百姓們撤退到附近的避難據點。
但後者卻面露愁容。
「降魔大聖,您當真要燒樹?」
魈手上燃起青焰,若不是別無他法,他實在不願這麼做。這棵巨樹見證了世世代代璃月人們殷勤開墾的願望,加上魈長年駐紮於此,多多少少受他身上的仙氣與傲氣影響。
無論是五百年前,還是五百年後,璃月的人與仙都不會坐以待斃。
--這一仗,我們都要好好打。
--從今往後,英雄永不陌路。
是啊,熒這麼跟他說過,他也會守好璃月,守好這片大地等她回來。
火光如破碎的青蝶,躍上魈的髮絲末梢,他的瞳眸曾經被業障和荒魂染黑,一度分不清敵我,如今卻比月色還要澄澈,映出了璃月百姓、也映出了堅毅的旅行者笑容。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熒總說想看他化身金鵬巨鳥,以銀杏樹為巢棲息的模樣,今夜一過,這個願望不知經歷要幾百年幾千年的重建才能實現。
但是,熒也曾說過,只要活著就會遇到好事。
是她告訴他,原來他守護的人間煙火觸手可及,原來英雄即使犧牲也依然會被銘記。
望舒客棧即使被燒毀了,那屹立不搖、指引旅人歸途的精神,會永遠留存於璃月百姓的心中。
「--再會了,望舒客棧。」
魈輕聲說道,彈指點燃青焰。
青色火舌捲上銀杏樹梢,一點一點吞噬每個角落。小冥在牆上留下的塗鴉、言笑使用過多次的砧板、某一任七星最喜歡的雅座……
第一年,熒替他搬來了海燈節,有攤販美食和佳餚,還送她去璃月城,親自應允「如欲相見便乎我名」的承諾。
第二年,她為了完成冒險家協會的委託,像煙火般在天空綻放,路線安排恰好撲著望舒客棧而來,落在他面前,實踐了煙火之邀。
第三年,魈應邀出席胡桃的宴席,熒為了替他解圍而一起離座,回頭還在望舒客棧見面,共同品嘗杏仁豆腐。
第四年,總是將霄燈視為發光垃圾的他,與熒一起放了霄燈……
璃月生靈渴望和平的願望匯聚於此,回憶、思緒、意念,雖是無形之物,卻能透過地脈凝聚成難以忽視的力量,足以震天撼地。
轟!魈的仙力引出了銀杏樹積累千年的靈氣,火光從樹根向外延伸爆炸燃燒,整片荻花洲幾乎沸騰,就像金墨滴入水中,蜿蜒化開,如絲綢、如蛛絲,纏縛住被巨大力量吸引過來的深淵魔物,阻止汙染繼續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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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客棧燃燒了三天三夜,像極傳說中吞食百毒而亡的金鵬仙鳥,最後只剩下一個黑架子,底下積著大片灰燼和深淵殘渣。
很久之後,有人說,望舒客棧防線被攻破而失守。
也有人說,是夜叉失去愛人而瘋魔,失手燒了客棧。
深淵大軍的進攻以望舒客棧為界,確實沒有再往南推進任何一步。使荻花洲以北的災民,得以順利遷往璃月港躲避災難。
由於望舒客棧遺址吸收了太多的深淵力量,短期之內無法讓人類靠近,所以重建進度才會遙遙無期。
在那晚,魈曾動過一個念頭,與在層岩巨淵類似的想法。只要犧牲他一人,就能死守住這裡,望舒客棧能夠留住,他和熒的回憶也能保住。
可魈想活下去。
曾經驍勇善戰、視死如歸的夜叉仙人,如今應因心有掛念,而無法慷慨就義。都說璃月是契約的國度,他與帝君的契約是守護璃月,不計生死。
但在與熒一起放了幾年的霄燈後,魈開始有了貪念,想待在她的身邊,共享這一片歲月靜好、望舒四時。
熒如果看到這片被燒毀的望舒客棧,會不會失望,會不會罵他?
無論如何,他都想活著與戀人再見上一面,挨罵也好、道歉也好,這次一定要握住她的手,再也不放開。
熒臨行前給他的錦囊一直隨身攜帶,提醒著他不能再妄自菲薄犧牲自己。
燒掉望舒客棧後,魈的工作還沒結束,繼續從灰燼中找到餘孽斬除殆盡。
望舒客棧燒盡後的餘燼很燙,魈為了斬草除根,避免留下任何深淵後患,不顧高溫走進遺址,與苟延殘喘的魔物徹夜纏鬥,一槍又一槍,刺穿頭部、挑出心臟、砸碎肋骨……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東方天空剛破曉,魈從淤泥之中拔出翠綠長槍,舉手遮住了刺眼陽光。少年夜叉渾身上下都是傷口,表情跟氣息卻很平靜沉穩。
這場戰爭很漫長,幾乎看不見盡頭。
耳邊猶記得女孩甜甜的嗓音說過,只要活著,就一定會有好事發生。
但熒卻戰死了。
在漫長的等待與戰鬥結束後,魈得到的是戀人已死的消息。
魈不只一次後悔,為何當初沒有留下她。
直到他穿上往生堂的招魂服,微弱螢光循著呼喚來到他的指尖,耳畔連日來呼嘯的痛苦哀號才終於安靜下來。
是熒。
真的是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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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待在她的身邊,業障侵蝕就會減緩許多。這種一方安寧,全提瓦特只有她能給予,誰也無法取代。
她回來了,卻沒有完全回來。
魈為了吞食美夢濾清殘渣,為她修復靈魂,主動侵占她的身體。
熒由於靈魂殘缺,洞天裡每次作夢醒來,記憶都會有一定程度的缺失,必須靠魈以身體結合施以仙術去修補,才能慢慢恢復。
第一次,熒在床上反抗掙扎,弄得兩敗俱傷、血跡斑斑。但這卻是魈幾個月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第二次,魈出去蕩平魔物餘孽後在洞天養傷,熒主動靠近他佯裝服軟,卻趁魈不備捅了他一刀,魈於是用身體教會了她服從,對她的囚禁看管也更加嚴格。
第三次,魈以身體欲求為餌、軟硬兼施逼她說出了真名,他才能總算得到些許安心感。後來幾次,只要魈喊出「熒」,她就越發無法抵抗自己的侵略。
--掌握了真名,就能干涉命運。
這是提瓦特的法則。
被憎恨也無妨,他要利用這個法則,將熒拘於身邊。
當初果敢決絕、殺生為護法的夜叉仙人,如今已經化身惡鬼。
就像現在,即使把熒帶出洞天,他也一直在關注她的動向。
風中透著不好聞的焦味,身穿白裙的少女,順著警戒紅線踅繞望舒客棧遺址走了一圈,眼角餘光瞄向少年,見他抬頭眺望客棧頂端,沒看著自己,便悄悄往外頭走了幾步遠。
「妳要去哪?」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少年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熒轉身,肩膀一聳,「我只是隨意看看。」
「妳已與我牽連至深,若是離得太遠,就會失去意識,至今的修補療程也都會功虧一簣。」
「如果我說我不想恢復了呢?提瓦特如何,與死去的我何關,我失去了派蒙,也無法和哥哥見面,連魈都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還不如就直接死了算了。」
「妳要是想死,再往前走一步便是。」
他很清楚,熒做不到。她一直都是那樣朝氣蓬勃,從不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熒本來很意外,少年為什麼這麼輕易就把她帶出洞天,也沒有任何防範措施,彷彿不擔心她逃跑,原來還有這層因素在。
望舒客棧遺址周圍被紅繩圍住,不讓任何人接近,亦不見災後重建的跡象。這是熒踏上天空島後第一次回到提瓦特,她既茫然又難受。
此地滿載著她與魈的各種回憶,兩人初次見面,初次結下契約,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肉眼凡胎,眼見未必為實。魈曾經這麼說過。每件事情未必都如親眼所見那般單純,有時候需要抽絲剝繭才能得知真相。
熒定了定神,「魈不會無緣無故燒了望舒客棧,我想聽他親口說出原因。」
「妳怎麼知道他不是敗於業障侵蝕,失去理智燒了一切?」
「魈總是寧可傷害自己,也不願意對任何人說一句苦。要讓他在我面前說出一聲痛,我可是哄了很久很久。」
有一次海燈節前夕,魈倒在荻花洲岸邊,業障侵蝕發作得特別嚴重,熒尋到他身邊,不畏懼魈身上業障之火造成的灼燙青焰,以源水之滴為他治療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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魈那次險些將熒也當作魔物幻影給劈了,幸好熒也很能打,並沒有真的受傷,反倒還能將這隻受傷大鳥架回望舒客棧。次數一多,魈漸漸習慣有她的陪伴,偶爾會在她懷裡鬆懈地囈語幾句。
--熒,我好痛。
--好痛。
--想要妳疼疼我。
那夜,金鵬夜叉上仙難得示弱,半邊手臂化成羽翼,將熒牢牢地鎖進懷裡。魈以唇瓣咬著旅行者的肩膀,纏著她用身用心疼他。
望舒客棧頂樓的廂房燭火明明滅滅,見證了他們接納彼此的傷口。
「我曾經見過,火神瑪薇卡燒了親友送給她的紀念品,甚至連家族唯一的照片都沒有留下,只為打破屏障將我們從夜神之國中救出。我在想,也許魈是出於類似的緣由。他之所以選擇燒掉望舒客棧,是為了拯救更多人。」
熒的通透,讓少年不自覺低頭,掩去了苦澀笑容。心中有一處隱隱約約鬆動了。
該如何稱呼這種情緒?熒一直都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也信任他的決定,就算是親眼目睹被燒毀的客棧也不例外。
「既然都帶我來到這了,能不能順便帶我去見魈一面?」
熒隨口問道,少年眸光一凝。
「我無法帶妳去見魈,但,我可以帶妳去見另一人。」
「誰?」
「妳的哥哥,空。」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烏雲散去,太陽露面,視野逐漸開闊,腳邊的荒地生出了綠意。
輕策莊的梯田半毀,不分男女老幼都投入了重建的工作,汗水沁入土壤。
少年以仙術幻型出傘,把熒攏入傘下,遮蔽日光的照射。如今她的靈魂還很脆弱,雖然可以走出洞天,卻仍無法接受過多的陽氣。
只能在夜間行走、日出就要回到少年的羽翼之下,她這樣的狀態,彷彿妖魔一般。
在一群璃月人中,混入了一抹顯眼的金髮。
深淵勢力如今不如以往,空雖然活了下來,卻也失去了深淵王子的身份。他以坎瑞亞遺民的身份,與戴因斯雷布一起留在提瓦特繼續旅行。
「我還以為,哥哥會回去……」
能去哪呢?空說過,有她的地方才是家。
熒戰死之後,需要時間平復傷口的不是只有魈而已。空熒兩人是雙胞胎,打從出生前就在一起了。如今一人先走,空自然也不願單獨離開。
空把熒的屍體送回來,投入了戰後重建的工作。
熒走過空的旅行足跡,也曾聽聞他在璃月度過了幾次海燈節,與戴因一起看著煙火升空、品嘗鄉愁。
獻上過風之花、舉行過神櫻大祓、與蘭那羅們一起演奏森林之歌。
空也曾經在這片土地上留下屬於他的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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熒有許多話想跟空說,但頭頂太陽耀眼,曬得人發昏,她只要踏出紙傘的範圍一步,就會開始暈眩耳鳴,頭重腳輕。
少年果真沒有騙她。
熒扯了扯少年的袖子,「我能不能靠近點看看他?」
「妳的靈魂破碎,在他們眼中,妳只是一個面容模糊的人,不會留下印象。」
「我知道,我只是好想念他。求你了,我什麼都願意做。」
--我什麼都願意做。
少年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如果熒此時見到過去的魈,是否也會像現在一樣,求他讓她見上一面?魈與他,畢竟還是有著本質上的差異。
魈不曾讓熒失望過,無論少年說了什麼,都無法玷汙熒的回憶。
既然如此,他只要繼續當修羅惡鬼就好。
少年歛去非人的翅膀外觀,挪動紙傘,牽著她沿梯田走下,一邊提醒她小心腳步。這裡許多道路強梁都斷了,難以通行的地方,就會由少年將她攔腰抱起跨過去。
熒尾隨在空的身後,試圖去捉他的長辮,最後只有抓到一把空氣。她還記得自己經常替空綁辮子,如今卻連髮絲都碰不到。眼眶一陣酸澀,但很快被她壓下。
空幾次回頭與她對上視線,一陣恍然後,對著眼前單獨執傘散步的少年輕聲道歉,說他以為有人在拍他肩膀。
他看不見她。熒心中一澀,但至少知道哥哥安然無恙與她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她已經很知足。
而且還有戴因這個旅伴,就像當初的派蒙一樣,不至於讓他孤苦伶仃。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如今的熒只是一縷遊魂,想要重回人間,就必須繼續配合少年的仙法療程。熒心想,少年也許是為了讓她認份、不要胡思亂想,才會帶她來走這一趟。
少年帶她去附近的茶攤用餐,如他所說,熒的存在感十分淡薄,茶攤老闆目光一度落在她身上,卻很快就轉移視線。
「客官要來點什麼?」
少年問她想吃什麼,熒看著菜單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