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奈德尔上校惊坐而起，北风在窗外来回呼啸。手上仿佛缺了什么，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抓去的地方，摸到的只有盖在身上柔软的厚毯子。上校紧张地揭开毯子，看到熟悉的制服依然完好地穿在自己身上，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并注意到自己黑色的军官筒靴从床脚毯子底部探了出来。靴面不知为何像是被人清洁过，看起来很干净，但只有上校自己知道里面那只被踩崴了的脚腕依然在皮革下面一跳一跳地肿痛着，对一丝一毫的挪动都异常敏感。斯奈德尔上校扶住大腿，心里骂了一声，开始环视自己的周围。这时上校才注意到鼻子里灰尘，木头，矿物油还有余烬的味道。窗外看起来雪白一片，依稀能辨认出松林和远处的山峰。应该是哪个林间小屋了，上校想着。
“长官？”
声音并不高，却差点让斯奈德尔上校跳起来，结果就是牵动到了伤腿。上校压低了脑袋咬着牙，双眼紧闭，双臂使劲地摁在左腿大腿上，一边眼角挤出来的一点余光看见了起身正在对自己行礼的上尉。
“呼，真是没想到，最后我身边还能有个不是饭桶的。”斯奈德尔上校把侧着的脑袋垂了回去，压在大腿上的手臂终于放松了一点。“说说看，上尉，你是怎么知道我才是你的长官的？”
“侵入者乍看之下无懈可击的易容和演技虽然迷惑住了那几个白痴，但上校的作风还有应该比我们作为手下更清楚的人吗？不把猎物的全部价值吃干抹净那能是斯奈德尔上校吗？就算没有亲自手刃该死的入侵者，能在这种时候做到这一步的入侵者，显然也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吧，既然已经抓住了这样一条大鱼，有投子认输同时还放跑猎物的道理吗？所以听到那帮白痴从舰桥出来，说着什么上校让他们把伪装成他的入侵者带走，自己去和飞艇直到最后一刻的时候，属下就在第一时间先确认了长官的存活，不然那艘飞艇舰桥里绝不会有一个生还者。毕竟，长官和我等是带着明确的目的登艇的，不是出来郊游的，不是吗？弃艇只可能是过程，绝不是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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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一个明白人，居然当时不在他该在的地方，这究竟是在弹劾你长官失职，还是在承认你的渎职呢，上尉？”斯奈德尔上校歪着头，仰视着床边高大的男人，厚重的络腮胡整齐地包裹着他的下颚和部分脸颊，军帽下侧额的头发只留下均匀的发茬。“所以？我们是怎么到这的？”
“飞艇正在坠毁，很难想象撞机侵入的人还有别的退路，上校既然还活着，那不妨让侵入者在舰桥继续为我们的逃生争取时间而头疼吧，没必要同归于尽了。另外，那帮废物点心慌慌张张地离开了舰桥，在把真正的上校推给刚遇到的我之后，便一个个溜得像四散奔逃的老鼠一样。也正因为如此，不仅解释的功夫省了，还让属下独占了救下长官全身而退这样的殊荣。接下来就是背着上校走紧急脱离而不是逃生的路线，只可惜那个小飞行器没法在冬天的山林间长期飞行，但至少通过它最后的努力还是让长官安全着陆了。现在我们在北方山区一个护林人小屋里。”
“殊荣？上尉，你这话可真是和你人一样漂亮。现在就当我吃了你这套，不妨说说想要什么位置？”斯奈德尔上校撇了一眼立正在床边的上尉，却正好撞上了眼神，只得低下头错开眼神皱了皱鼻子冷哼一声。“只是你现在要真想救长官，恐怕只救斯奈德尔上校的性命并不够吧，昨晚坠毁的东西和坠毁的东西里的东西，你还能救出来吗？不然你想要的位置，不如说你长官在军部的位置，都足够丢个三遍了。即使这样你还在这里，你究竟想要什么，上尉？”
“斯奈德尔上校不在军部了，那他的属下也没有继续留在军部的必要了，不是吗？长官你一时虎落平阳，丧气一点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妄自菲薄就没有必要了。这次的事情虽然很大，但是也因为够大，有没有长官你去扛都没有影响，倒不如说现在这么微妙复杂的情况，长官要是真的被推出来，反而是把事情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加速，对哪边都没有好处。而且嘛，”上尉再次立正，靴跟互相碰撞，还有蹬地的声音，“上校哪怕没有抓到，只是见到了大鱼，但这也是珍贵的一手资料，这样神出鬼没的家伙在国内，高层想必还是会忌惮吧？昨天这样紧急的倾巢而出，他们会留下多少痕迹？相比之下，长官的行为造成的实际损害对他们而言也就不过如此了。夹起尾巴忍几年，相信长官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毕竟您可是那位斯奈德尔上校啊。”
“到时候要出去和其他大人物乞讨，就指定派你去吧，上尉。只是这样恐怕不够吧？”斯奈德尔上校斜着眉头看着上尉挖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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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确实还不够。但是哪怕这样，现在长官手里也还有最后一张底牌，不是吗？”
“什么？”
“微缩底片啊，长官。总不至于冒牌货能清楚知道您把这东西放在身上哪个口袋，或者当着那帮白痴在所谓的假货身上翻只有本尊身上才能翻出来的东西吧？”
“…你说的不错，…”
“那就请长官拿出来确认一下吧。没有被现场抓获扭送，还能有点条件谈，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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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你该不会觉得你的长官被你这么哄了一通之后就会乖乖把微缩底片交给你吧？知道你真的很努力想要换个位置了，但还是早点去和你说的高层们把条件谈妥吧。”
“属下当然不会带着这玩意去千里送人头。只是确认一下而已，毕竟属下一路把长官护到这里，但凡有点心思，都没有不得手的可能吧？”
“我说了不行，上尉，做你该死的交涉去，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现在唯一一位属下。”
斯奈德尔上校抬起头，眉头紧锁，看见上尉同样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目光相对的一瞬间，斯奈德尔上校一瞬间觉得有什么事情被看穿了，但是依然强制自己绷着面部肌肉盯着这位粗犷英俊的属下。
“刚才这一会和你说的话里都基本是我可以确认的事情，比如最重要的这里应该是斯奈德尔上校本尊。”上尉保持着立正的姿势，低沉的声音意外的轻柔。“也正如我所说，昨晚虽然混乱，但本尊上校没有遗失微缩底片的理由和时机。而现在你既然是本尊，又拿不出来微缩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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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您昨晚起飞的时候，真的持有微缩底片吗？”
“别废话，上尉，你究竟还要不要替长官去和那些老头子交涉？”
“去是一定得去的，只是为了斯奈德尔上校属下还得活着回来不是吗？但是不知道出于失误还是愚蠢，你登艇起飞的时候，没有把最重要的微缩底片回收到手上，对此我就不做更恶劣的推断了。看着我，混账，所以微缩底片现在在哪？”
上校强行梗着脖子和这位胆大妄为的属下对视良久，最终还是低下了头。算了，斯奈德尔上校想着，反正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倒不如相信这个更有种一点的混账，至少比那帮手忙脚乱的跟屁虫要强。
“在那艘飞艇的…残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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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这究竟是在哪，要我去找也给我更明确点的地方吧？！”上尉暴喝一声。斯奈德尔上校也吓了一跳，曾经锐利的蓝色眼瞳也同样不知如何是好。上尉双眼圆瞪，不知道在看哪里，指甲像是抠进了手心里，脸颊肌肉的运动像是在磨牙。斯奈德尔上校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是依然肿大的左脚腕在上尉看起来像是能徒手把整间小屋拆毁的气势下，似乎跳动得比心脏还厉害。
上尉什么都没说，转过身走到窗边，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尽管看不见脸，但斯奈德尔上校还是能看见上尉的手从下巴慢慢爬上额头，直到最后整个人趴在桌上，双手插在头发里缓慢地使劲揉搓。哪怕窗外依然狂风呼啸，那种直逼脑壳的沙沙声依然清晰地拨动着上校的神经，比任何一句辱骂或者威胁都更可怕。在沉默中，上校被突如其来的失落弄得疲惫至极，不论是在多年前休战的时候，还是飞艇在自己脚下坠毁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的无力。很快，上校在筋疲力尽中失去了意识。
过了良久，上尉才站起身，什么都没说，甚至没向长官看一眼。只是去柜子里清点了一下物资数量，然后重新添上柴火，热了两人份的罐头，并用斯奈德尔上校的那份弄醒了上校。
两人无事发生一般地吃着东西，除了窗外的风声以外没有任何声音。
“所以你知道吗，我们现在的状况有多操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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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和长官说话的态度吗？”
“噢，去你妈的态度。”上尉头一歪，手掌在桌子上拍出一声巨响。“少他妈现在来长官我，你要是真的长官就现在把微缩底片拿出来，否则你他妈给我受着，不服可以来军法我啊。”
“我直说吧，我们现在的状况，就凭我们两个，已经可以考虑在这里做一辈子的野人了。”
“一切都是你没有把底片拿到手的错。”
“你背叛了我，背叛了你的飞艇，背叛了你的全体组员，甚至背叛了斯奈德尔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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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你精辟的见地！上尉，那你那时又在哪里？像其他蠢货一样优哉游哉地救火吗？”
“我想不出其解释来解释现在我们这个狗屎一样的境地。别上尉我，假货。是的，你就是个斯奈德尔上校的假货，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真不错，真的上尉，那为什么真的斯奈德尔上校不曾记得你这样一个手下？”
“我说过了，别他妈上尉我。”上尉吼了起来，一把匕首闪现在他手上，刀面轻轻拍打着手掌。“既然你是个假货，那就别糟蹋真的斯奈德尔上校的制服了，脱下来吧。”
斯奈德尔上校没有说话，上尉机械地看着这边，手上刀光的翻动越来越快，肩膀的架势大有随时准备冲过来把自己摁倒的意思。既没办法威逼，也没办利诱，动武更是不可能。想到自己要落在这个混账属下手上，斯奈德尔上校不由得尝试想象把这个混蛋上尉绑着双手吊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慢慢料理的样子，但是脑海中最先想到的却是每天早上自己穿上自己的上校制服之后在镜子中的影像，明明是日常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却似乎混入了眼前暴怒的上尉的样子。上校理了理思绪，现在只能暂且忍耐，反正这家伙现在疯归疯，至少从之前的言行来看，还是有几分忠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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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样我们都能做一把假的上校吗？冷静点，再说你穿着这套上校制服，不也是在这当野人吗？”
“至少是个更酷的野人。”上尉站起身，把匕首竖着捅进桌面里。“我自己来拿也可以，反正你已经给我添了够多麻烦了，假货，不在乎多这一个了。”
“等下，等下，”看着渐渐逼近自己的高大身影，斯奈德尔上校突然想起了不久前的不快记忆，再被人勒昏一次这种事还是算了吧。“把我的上校制服给你，又能有什么用？”
“有吧，至少我现在心情会好一点？”
“行，给我记着，你这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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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对了吗，假货？”
斯奈德尔上校咬着手套中指的指尖，一点一点把柔软的黑色皮革手套从手上拽下来。随后掀开毯子，一点一点连挪带掰把左脚拉到面前，闭着眼，像是端着移动一碗过满的汤一样慢慢地把自己的军官筒靴从脚上扯下来。靴底发出落地的声音，长袜搭在瘪着的靴筒上倒向一边，上校紧闭着眼，一点一点把左脚挪回去，开始挪自己的右脚。等到长袜和一双军官筒靴落到一起，斯奈德尔上校听见木头的声音，但也无心去在意混蛋属下在干什么。斯奈德尔上校把屁股挪到床边，即使没有碰到地，左腿垂在那就已经让上校忍不住咧起嘴。上校依旧咬着牙，昂起头，开始从外衣衣领里把丝巾拉出来。
上尉看着自己的长官夹着眉头抿着嘴，一个一个地把纽扣从扣缝里推出来，从胸口的第一个一直到裤缝上的最后一个，等到上校把外衣腰间的武装带解开落在床上，上尉手上的匕首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斯奈德尔上校侧过头，把制服外衣从肩膀上慢慢推了下去，连同着肩章一起，露出里面的灰绿色衬衫和墨蓝色背心，再用从制服袖子里抽出来的手褪下另一边的肩章，直到整洁熨帖的挺括制服露出里面光洁柔软的内衬，倒在上校身后。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负荷训练一样，斯奈德尔上校的呼吸粗重起来，双手扶在了解开了裤带的制服裤腰上。
“背心不错啊。”尽管很难不这么想，但是斯奈德尔上校居然意外地没在这句话的语调里听出多少讽刺来。上校抬起头，看见上尉已经把自己的制服外衣搭在了桌子上，里面除了领带就只有同样的衬衫。
“我左脚崴了，站不起来。”说这话的时候斯奈德尔上校低着头，没想到牙齿咬得这么紧说话声音也能这么平静，扶着裤腰的手臂肌肉都在难以察觉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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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没说话，只是坐到斯奈德尔上校左边，把上校的手臂搭到自己肩膀上，自己则是用右臂扶着上校的腋下。两人缓缓地站起来，既没有言语也没有目光的交流，随着上校松开右手，上校制服的裤子哗地落在上校脚上，露出里面防寒的裤子。上尉没有动。
“都脱下来，一直到背心和底裤都要。”
上尉感觉一瞬间上校的胳膊使劲地压在自己肩膀上，不论是握拳的手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