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美丽的栽花的姑娘，弄得两手污泥不嫌脏吗；任凭你怎样的栽，也怕栽不出一只相思的树来。”
——萧红《栽花》1932.2
母亲还没有来女子初中接她，长崎素世孤零零坐在长凳头，眼前是日比谷线电车的车站。夕阳落到人身上弄得人满身都是汗——棕发的小女孩把一切收入眼帘——她脑海里想到母亲所说的，公司很忙如果她来不及接自己的话就自己坐车回家。
她老是很忙所以今天也不会来接自己了吧。长崎素世摸了摸自己的制服，月之森的绿色校服让她想到母亲那天看着自己满意的眼神，soyo到了学校也会好好学习好好和同学相处对不对，那一字一句的祝福都让少女内心沉重。
明白的，少女抬起汗湿的胳膊来，学校对于她而言永远是个陌生又寂寞的地方。车站幸好有遮挡一部分晚霞，东京夏天的气温到了下午很有折磨人的效果，少女眯起眼睛的时候那双晴暖的闪耀的眸子就像两条缝隙。她的脑海涌入接下来的计划，习惯了一个人去便利店买韩式土豆汤当晚餐的日子。“干嘛又是让你一个人来便利店买东西吃呀。”服务员姐姐每次说这话的时候，脸都快靠到长崎素世脸蛋上头了。有意思，少女从背包里头掏出钱包。她看中了便利店里头卖的那种儿童故事书，把韩式土豆汤和故事书一块儿拿到前台去结账，长崎素世目光有些尴尬地说我现在还不怎么会做饭。家庭课的老师在学校里教的有关烹饪的知识向她提供了一个模糊的概念，长崎素世心想周末的时候把下午看漫画的时间腾出来做饭好了，用土豆汤代替今天的晚餐也不错；服务员说后面的架子上头有健康食谱，她看着棕发少女闷声不响地点点头。
她笨拙地陶腾着书包上头的兔子吊坠，犹豫万分，有车开过，少女看见电车后头的发光的电灯，让她联想到电影之中吃人的大鲨鱼的眼睛。
学校里头的人几乎都被各自的家长领回家去了，长崎素世愈发觉得此刻的电车站空荡荡的，她逐渐变成一个柔软黯淡的影像——像一只淡绿的小鸟，风仿佛把她吹到了悬崖边上；内心的失落产生一种更为强烈的空虚，长崎素世感觉路过的人都对自己投来怜悯的目光。
一边想着待会儿该去吃什么一边反思自己，棕发少女多希望能够有个人每天陪她一起上下学啊，她的这些想法像台球桌上头不断撞击的台球一样：“还不知道妈妈今天回不回家呢。”小孩子的嘴巴是张不开的，长崎素世从来没有在母亲面前问今天是不是能够一起吃饭。她看见一路上许多月之森的初中生们都在和父母一起聊天。她那双溪水一样的眼睛也同样在“幸福”和“亲情”之中，怀着遥不可及的不符合现实的期待。
女孩子必须要依靠自己的，长崎素世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先前依恋一样的想法很生气。她生怕会被别人盯上似的小心翼翼地抱着双腿坐在长凳上头，听我说那个独家新闻明天必须让木由芝香来做！姑娘窥视一眼，她发现自己身边稀里糊涂地坐下一个新闻记者，她正在满是怒气地训话：“你要听我的话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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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法想象一个陌生人会离自己这么近，这个发色浅淡的少女虽没有那么含羞但还是稍微挪了挪位置，很羡慕旁边那个大姐姐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长崎素世比较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身形，这人也许和自己妈妈一样的年纪了。
已经在日比谷线站待了很久了，长崎素世看见对方挂断了电话，起身的时候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要玩的话就回家去，这里人很多的。”女人看见了眼前小姑娘微微下垂的眼尾；长崎素世还是不大擅长说话，她吞吞吐吐地回复，一张脸稚气又文静。我懂了原来是在等你的家里人啊，长崎素世抬起头瞄了她一眼，粉发女人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小女孩丰腴的脸蛋被盯得微红。现在几点，千早爱音把手机递到小女孩面前说已经快下午五点钟了，明白吗你该自己回去了不然天很快要黑。
“我在等人。”
“在等你的母亲吗？”
“是啊，我也不会把电车站当成游乐园，姐姐路上小心哦。”
自己毫无疑问地说了谎，长崎素世把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人际交往不就是一直佩戴面具吗！千早爱音将自己胸口的记者证给长崎素世展示一下，对方还在坚持介绍自己，也不管长崎素世是被动的还是自愿地听她讲述自己。这种喋喋不休地热闹的介绍意外让长崎素世乐于其中。你也对新闻记者感兴趣吧，我想你未来也会喜欢上这种通过制度和规矩来播报新鲜事料的工作的吧？长崎素世温热的耳朵被夕阳衬托得愈发红艳，她好像稀里糊涂地被对方带进了话题之中，小女孩摸了摸耳朵，她那被月之森校服所包裹的柔嫩肩膀散发出甜润的气息。
据对方说来日比谷站等车是为了去下一个采访地点，长崎素世露出平时和同学交往的那种笑容，千早爱音发现对方真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姐姐真努力啊，我也得努力才是。”我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是很远的！长崎素世有些怯懦地低下头，千早爱音尽力用语言描绘了一番，她在为她第一个交到的年龄最小的小朋友而感到兴奋，但这份兴奋没有影响到少女，一个显然不擅长社交的少女，长崎素世仿佛坐在一个摇摇欲坠的长椅上头。
“呃！到我家的距离也不算很远，回家什么的一直都是我自己擅长的！我很感谢你，我相信你是个好人！”长崎素世渐渐从粉发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关爱，柔和又坚定不移的语气让长崎素世看上去略带成熟。好近啊，少女似乎间接地发现这个粉头发的家伙意外的自来熟，得赶快搞定对方回家去呢！长崎素世急忙冲上一趟从远方缓缓停靠下来的车辆。
电车里头有很多人，少女认真地扫视几下车内的情况之后选择了离出口最近的座位，她的头发被夕阳照成了浅黄色。偶尔的相遇会让生命也跟着染上浪漫的色彩，少女的头发是麦穗的金黄，晚霞下的叶子也有太阳温暖过的痕迹，她现在终于也逐渐明白了人怎么能仅仅只用一句话、一个手势、一个微笑的眼神便能够去与人交往；她很容易便像核桃一样被人用话语击碎、或者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碎掉，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她之所以会感到不适应就是因为在她看来对方的这份热情真的是会让人怀疑对方的动机然后草木皆兵。情绪渐渐开始郁结，长崎素世看着傍晚的太阳缓缓落下，四面环绕着如同珊瑚一般的彩色建筑，海浪一样的天空仿佛已经跟大海结合在了一起。长崎素世摸着车窗玻璃时发现还带着余温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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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刚才的表现如何，长崎素世已经好久没有在车站里头和一个陌生人说过话了。一切发生的感觉鲜艳且清晰，自己只属于那种聊起天来的时候不会让人感觉厌烦的人。少女的眼睛盯着玻璃窗上头的自己，注视着自己的时候会有一种神秘的心灵上的颤动，她仿佛透过玻璃窗看见了一个无法捕捉的幽灵。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不在意别人想法的人，只有觉得不需要在乎的人；只有从别人身上得到好心情的人，没有会反抗着说我不需要别人帮助的人；也不存在因为害羞而自卑，只有因为不合适而苦恼，理解一下吧。长崎素世深信只有乖巧懂事能够得到一切，少女在一群大人之中还显得格外弱小。要成为真正的自己，生活会赋予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长崎素世的眼睛被胭脂色的夕阳变成了明亮的浅色，她想到了粉发女人看着她时的目光，两个人望着彼此的眼神仿佛射出去了之后就不会再收回的利箭。小女孩的眼睛里头染上一丝绯色，她看着窗外的城市被晚霞吞没，撑起天空一般的穹顶残留着阵阵黄昏。
云中的太阳充斥着变化万端的光芒，大自然所描绘的是生的虚无。
长崎素世的心中正在萌生些什么，浸透着他人气味的电车狭窄而陈旧。窗外的光线热烈地跳动着，它降临到了真实的人间，落日仿佛一颗巨大的会跳动的心脏！真累啊，长崎素世待在电车上头木然地发呆，回忆着：“我已经不需要妈妈替我担心了。”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延伸着，长崎素世在一丁目站台前下了车，她能看见灯光下有几对少女少年起身跳舞的身影，所有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服务员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对长崎素世说笑，声音清亮：
“今天你有什么想要想买的东西吗？”
“妈妈今天晚归，我想要自己做饭吃。”
“是真的很勤奋的小孩子呢。”
“现在的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做饭了！我想要煮汤豆腐！”
虚无的生命和无尽的孤独，长崎素世津津有味地在豆制品区挑选心仪的嫩豆腐。现在的她已经可以一个人准备晚饭了！棕发少女的额头很宽，圆眼睛更添一分落寂之感，少女稚嫩的双手抱了一大堆东西去收银台。服务员低估了这个小女孩对于生活保持着坚定的内心。
静悄悄地把东西塞进书包里头回家，长崎素世想要不要给母亲也留一份汤豆腐，对方总是一回家就沾上枕头发出鼾声：“我要在十点钟之前再去开个会……”从六本木开过去的汽车车辆像成群结队飞舞的蝴蝶；我知道你很忙很累，你工作得好我自然很开心，长崎素世一想到对方不管做什么都拼尽全力的模样逐渐理解了她的辛苦，少女只是默不作声地打扫房间和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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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犹如延绵不绝的灯光，脚步声响彻在六本木的公寓里头，房间被小姑娘利落地轻轻打开，脚下的地板踩踏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放慢脚步，长崎素世开始为各种小事情而周旋，她摆弄起厨房简直就像是魔法一般有条不紊。只要集中精神就不会想别的了，长崎素世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玻璃窗，孤身一人的模样让回忆涌上心头，她想到了父母分坐在客桌的两边毫不掩饰地展现着内心的不满。原来过去的回忆居然这么美好，可所有的一切都被时间定格在了过去那个缥缈而浑浊的时刻。水龙头被打开之后发出“咝咝”声，夜色降临，腥湿的鸢尾花和扶桑花正在开花。
我要如何向母亲表达我对她的爱呢？心里在琢磨母亲动不动小病不断女人无暇考虑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长崎素世吃完晚饭之后就开始认真收拾房间，母女两个人的谈话永远也绕不开学习相关的内容。
我希望soyo啊能够放心交给妈妈！长崎女士一直都是依靠着长崎素世而熬过繁忙的工作，边说边用眼神望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她的长发浓密，只有在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活着的真实滋味才会叫人失而复得。
“soyo在月之森上学累不累？月之森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
以为自己能够让母亲获得安全感的长崎素世的心头掠过酸楚的愁绪，我在学校很安分守己的，她和母亲的身影并排交错在一起。说完了，长崎女士稍微松了口气，没有把soyo照顾好我真的是太惭愧了！少女强忍着泪水。
糊里糊涂地走进房间，生活依然在诚惶诚恐之中不断地前进，长崎素世掏出自己的作业本。一用力导致笔尖有些裂开了，少女感觉胃里头灼热心里头无奈，在父母离婚之后她还有什么渴望幸福的谈资呢？桌子上头的作业本和矮脚台灯让夏天的一切重新笼罩在寂静之中。
二
NHK新闻用一行大字刊登了准备好的今日份的新闻：儿童心理调查。
新闻报纸上头洋洋洒洒地刊登了几千字的内容：要让广大家长明白，孩子们才是这个社会最大的希望。他们把尚未成熟的、需要值得被关照的孩子们送进学校。如此他们便不需要继续为这个孩子的心理负责，除了少部分家长之外大部分家长都是如此。名义上的、道德上的、血缘上的亲子关系在心理沟通这方面毫无感性可言，如果可以的话也许应该由政府来监督家长们注意儿童心理。
人们把这份报纸夹在腋下或塞进公文包里头，对如何处理儿童心理问题大部分家长都感到十分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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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崎素世静静地坐在将日常琐碎都融进时间的电车上头，她时而发愣时而犯困。
紧闭的车窗即便有空调也显得闷热，像是被热气打湿的巨大的混合混凝土和钢筋，睡着之后做的那些不好的梦让少女一直数数数到天亮。
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头的汗水，小女孩感觉自己现在十分郁闷。
到底还是不成熟啊！
没有感觉到世界有任何变化。习惯，晨光透出丝绸般的光泽，电车只是少女永不停留的流动地之一。在长崎素世的认知能力之中，漫长的每一天似乎都永无止境。不去学校不去见任何人的话，自己有什么理由能够保证想法没问题呢。电车在摇摇晃晃之间把人类像蚂蚁一样聚拢，憧憧的人影很让长崎素世为自己担心，人与人之间的紧张关系让小女孩感到难以忍受。
她想哄自己放心下来，晨风把道路两边的树木吹得东倒西歪，孤零零的道路上头飘满了潮湿的落叶。
待会儿又该做什么？
两辆相反方向的电车沿着轨道穿梭时在相逢的瞬间如同你追我赶。稍等，长崎素世看了一眼自己的计划本。真好，少女知道哪怕一个计划掉了链子就会引起一整天行程的连锁反应，暖流在她的心目中一触即发在身体里头流动得澎湃。责任、学习、分辩盘旋着证明着它们的真实性，无意识的心理征兆成了生命的隐喻，长崎素世的每一天社交活动都很忙。
走进她那令人疯狂的生活方式之中，宛若活在一个不属于长崎素世的世界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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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做让妈妈放心的事情呢。那就好好努力下去，成长就是记忆之中的人在不断变化。
然后，长崎素世穿着校服站在电车门口，她面庞温柔抓着书包肩带的双手也是温柔的。
哎，我其实是能做到一切的。
懒得去管身边响起的嘈杂的声音，阳光照在柏油路上蒸腾起白色的水雾黏在皮肤上头。
夏天、世界、穷人、富人、老师、学生、水果蛋糕、杏仁和李，脑中搔动。此时此刻站着的地方仿佛看到了一个微型世界。
“好了不要再想那些了，就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似地去上学吧。”长崎素世的脑子里头闪过一串故事书里头的图片和记忆。月之森平淡的色彩俨然一幅精心构图，已然褪去的金色转为闪烁、跳跃的翠绿。
“soyo！早上好！等等我呀！”碰触到了熟人，“请等一下我呀！”
“好啊，跟上来吧。呜吧，能这样跟你并排走在一起我很幸运呢。”长崎素世强迫自己把从社交手册上头学到的话术重复一遍。
“哦对了要不要吃我妈妈做的饭团。”小女孩把书包抖到一边，长崎素世给她一种被人关注的感觉。
“听你的语气感觉味道应该很不错，嗯早上出门着急所以没功夫吃早饭，今天你的饭团我会好好感激的。”长崎素世咬了一口对方递上来的饭团默默看着对方的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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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咬了一口。
“你肯定觉得很不错，对吧！”小女孩的追问是对长崎素世的一次考验。
直到父母离婚再也没有人会把时间浪费到自己身上之后长崎素世才开始不断被迫显露自己。
“真是美味。”长崎素世的回复有些过度兴奋了。
你的想法是真的吗？真的需要这么做下去吗？她将得出这个问题的结论在很久很久之后。
只有用这种方式她才能在月之森活下去。
长崎素世花费很多精力在与人为伴上头，这也难怪，不必紧张。
操控着自身的木偶线人，长崎素世在月之森这个被故事、传说和当地人的赞美之中理想化的圣地里小心翼翼地进入虚假和现实的每一面。进步？少女强迫着自己注视着每一个跟她打招呼的人——她的灵魂会告诉她生活是一场噩梦。也许她的感受早已经不重要了，在她身边垒起来的这座可有可无的学院，走进走出、沉浸于此时，长崎素世就想到月之森响当当的名头厚重到令人发笑。
偶尔，长崎素世顺着屋檐望向天边的彩虹。人成为了寂静之中的剩余物，她觉得月之森学院的教条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我真的沉溺于虚假之中，那么我会变成那些心理课老师所说的那么可怕吗。长崎素世望着彩虹时眼睛睁得很大，她对自己宽容的同时又充满了恐慌。
我愿意像大多数人一样遵守普遍的社会条规，我愿意保持隐形不必被别人看见。不像那些哲学家一样为了追求真理而陷入疯狂；也不像教育学家所说的那样浪漫的发现自己。是我永远不能接受美好的幻想被扼杀。长崎素世在三位一体的自我之中，一言不发地选择了在这个没有给对方准备礼物就会被谣言污蔑的世界里头做装模作样、多愁善感的傀儡。
也许生活也不过是所有人幻想的堆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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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下，长崎素世在教室拥挤的课桌之中走向讲台，她在面对大多数人目光的时候便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我都快忘记怎么普通的说话了，她嘴里头不停地念叨着谢谢和感激之类的话语。有点滑稽的语调让长崎素世一下讲台马上身边被围绕五六个女孩子，她们也要学长崎素世那样用浸渗着红茶一样的甜美语气跟人说话。
在接待NHK新闻的记者到来之前，大家还要再耐心等待一会儿。应该是出于直觉，长崎素世心想大概也许今天能够碰见昨天遇见的那个大姐姐？请稍等一下，对方不是那天也要乘坐日比谷线去附近采访吗？
长崎素世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和同一个陌生人偶遇第二次。
对方如果来这里的话是要做什么？被各种可能性扰乱得大脑翻腾不息，少女的内心萌生一种渴望，也许NHK新闻的记者来月之森采访还有别的意图。一定是一次有着出于社会责任的调查，自身的不确定性就经常让长崎素世感到好奇。
来教室采访的话大家一定要记住说话的技巧，老师说话时的声音和表情都变得紧张了。
大家觉得自己能够掌握好说话技巧的人举起个手给我看看，你们都沉默了？
长崎素世忽然想到自己第一天来到月之森上初中时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只有具备控制沟通的能力才能够让原本空虚的生活充满活力。”
女孩儿们的桌子上头放着书和刚刚家庭课上制作的工艺品，大家被老师的话语逗得脸上笑嘻嘻并举起右手，两位坐在最前面的女孩子举手的姿势格外标准。
突然地，长崎素世看见老师怀着同情和理解的眼神也想把手举起来。等她醒过劲来的时候又在心里头问自己你不是不爱虚伪地社交吗？她的心情有一种荒诞的绝望感，窗子、高墙、围杆和来回巡逻的教导主任简直把月之森变成了一座灰暗的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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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怕累的话大家就来跟我确认一下话术，告诫的语气弥漫在正午时分的空气之中，跟花香融合在一起。
长崎素世告诉自己接下来要认真关注了。教室里头顿时生出倦怠感来让人昏昏欲睡。
老师，我们每个人说的话都要是一样的吗，记者提的问题也会根据我们说的话作出改变吗。不过你们可以相较于其他同学的发言稍微改变一下的，以前，老师把事情往前推说月之森的孩子们可以毫无困难地对付十几个电视台记者的采访。
如此说来那我就放心了。长崎素世是那种擅长观察和倾听的人，她知道这座女子学院一直在多重媒体的关注之下，包括孩子们的声音和模样所有一切。
女孩子们很快忘记了无法正常采访的紧张感。奇怪，长崎素世埋着剧烈的心跳跟陌生的记者对话时，从日比谷线电车站听到的那个恼火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千早爱音拿着手机开始跟对面侃侃而谈。
现在不去什么时候去。长崎素世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翠绿的树叶变成背景照和樱花一起把把东边的天空变得爽朗。少女在结束采访之后望着楼梯口，她之前也是这样的语气，长崎素世心想自己这样偷听别人讲话不合适吧。
一下子变得超级紧张。少女连忙把身子转过去。当然，千早爱音在新闻部混久了连骂人都是字正腔圆，她戴着眼镜结束了打往报社的电话。
最后她真的来了。
长崎素世一下子感觉到了尴尬。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千早爱音去跟旁边的同事确认一下采访进程，谈话的时候那种放松的姿态带着亲密。
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长崎素世站在教室的角落里头，炫目的白色光线仿佛分割线一样将她和众人隔开。
见鬼，这个粉头发的女人带给她的感觉跟其他人的都不一样。她忽然想到心理学课上老师曾经提到过一个叫夏多布里昂的法国作家，人会活很多次周而复始，那便是人生产生悲剧的原因。
长崎素世定定地看了千早爱音几秒钟又把目光挪开。
我知道，长崎素世似乎成为了今天这个采访活动最大的受害者。
我知道你跟谁都能够随意地侃大山，小女孩却更加愿意隐居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
裙子后摆垮着，恍恍惚惚，时间推移。我以为，千早爱音注意到长崎素世在角落里头很少抬头。
我以为我看错了，千早爱音总会对那些让她想到自己过去的女孩子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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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崎素世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对方走进教室的时候顺便观摩了一下墙上的画，有的看上去很正经、有的显然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