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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丰川祥子不在状态。
今天丰川祥子上课时时常走神，甚至连在做笔记时，签字笔掉到地上也没察觉，但由于她是优等生，老师装作没有看见；在乐队练习时，弹错了几个音，惹来祐天寺的调笑和初华担忧的眼神。
丰川祥子绝对不允许自己出现这样的失误，可她今天状态实在不算正常，仅仅是维持外表的正常已经耗费了她许多精力，想要保持往日的完美状态实在困难。
她精神混乱，仿佛有一缕雾气渗透她的大脑，让她意识模糊，又有一股无形的意志在拉扯她的灵魂，企图把她带往它处。
丰川祥子强撑着做完了今日的练习，回过神时，发现衣服已经被背上渗出冷汗浸湿，被打湿的布料贴在背上，摩擦得她有些难受。
丰川祥子透过练习室的玻璃窗望向天空，现在已经是夜晚，深蓝色天幕下，一轮圆月正缓缓升起——今天正是月圆之夜。
礼貌谢绝了乐队成员的关心，丰川祥子一个人走出练习室，直到走到大道的路灯下。
丰川祥子环顾四周，确认周边没有认识的人，队友也没有跟来，这才停了下来。她低头在挎包里摸索，挎包里多出了一个小东西。
一只洁白的信封，透过信封薄薄的纸张，能捏到里面有一张薄而硬的小卡片。丰川祥子取出里面的卡片，是一张高档酒店的房卡。
信封纸张精良，借着路灯投下的明黄灯光，丰川祥子看到了上面的玫瑰暗纹，明显的若叶睦的风格。上一次是白百合，这一次是玫瑰吗？
将房卡装进信封里是丰川祥子提出的要求，毕竟房卡实在太过显眼，如果它在女高中生的挎包里被人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印有植物图案的信封则是若叶睦的选择，剑兰、万寿菊、白百合、白玫瑰，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图案。园艺是睦不多得的爱好，或许收集植物相关的信封也是睦的爱好之一。
丰川祥子没有扔掉这只信封，把它好好放进了挎包里，回家后它会进入丰川祥子存放收藏品的小盒子，丰川祥子把这只盒子命名为“若叶睦信封合辑”，当然，这毕竟是私人收藏，丰川祥子不准备让睦知道。
丰川祥子抿了抿嘴，打开手机查询房卡上注明的酒店位置。酒店离练习室很近，只有一公里多，丰川祥子决定步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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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湖中，我们荡起小船，撒下织得密密的网，去打捞——打捞星星的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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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川祥子是在六岁生日时和若叶睦认识的。
丰川祥子的生日宴会在丰川家宅邸的会客大厅举行，整个大厅装潢得金碧辉煌，许多身穿黑白制服的专业侍者端着银盘穿梭其中。
那时丰川祥子的父亲就任丰川集团旗下的企业社长已有八年，父亲工作能力不算强，气运却很好，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最优决策，因此市值稳涨不跌，每天都有宾客来访。
这场生日宴会邀请了许多人，政界要员、演员艺人，还有父亲在商界的众多朋友，都来参加晚宴，大人们穿着高级定制的西装或礼服，带来的孩子也被打扮得极为精致。
就连退休后就闭门不再见客的祖父也换上了裁剪精良的礼服，笑盈盈的与客人说笑。
祖父在家并不怎么笑，他太老了，脸上的皮肤苍老得像是庭院里那棵自明治时代就一直存在的松树的树皮。所以即使祖父偶尔一笑，也像是用钩子把嘴角强行拉起来似的僵硬笑容。
但在那场生日宴会里，祖父却笑得极为开心。丰川祥子还记得祖父的眼睛——那丰川家一脉相承的金色瞳孔——在灯光下泛着闪光。那闪光像是出于喜悦，但如果看久了，又发现那闪光是冰冷的，像是暗黑湖水上泛起的波光。丰川祥子不敢过多与祖父对视，只看了一眼就扭头避开。
丰川祥子穿着一件极繁复的礼服，虽然她平日里也时常穿礼服，但那天她感觉格外难受，不知是礼服太沉重，还是宾客的眼神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还好身边站着父亲和母亲，帮衬着她，才没有让她逃跑。
奇异的是，那天宴会里的孩子格外的多，似乎每一个家庭都带来了自己家的一两个小孩。
大人们带着自己家的孩子过来与她打招呼，然后自顾自地与她的父母攀谈起来，留下孩子们自己对话。
大人们都举着香槟酒聊天，丰川祥子却一直能感受到大人们在谈笑之余，暗地里投向自己的目光。
他们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丰川祥子感觉浑身不自在。
而孩子们要么畏畏缩缩，要么神色傲慢，她们抛出早就准备好了的话题，希望能引起丰川祥子的兴趣，但那些话题和聊天都颇为无聊。
虽然很失礼，但丰川祥子只对新朋友应付几句就不再说话。大人们有些失望，带着孩子悻悻离开。
身为大家族的成员，社交是家族成员的义务，即使是只有六岁的丰川祥子也知道这一点，但她实在太累了。父亲还端着酒杯精神十足地笑着，母亲却有些担忧地看向她，低声询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这时又有一个小女孩被父母带过来打招呼，丰川祥子不得不强撑起笑容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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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来的是若叶家族的年轻夫妇，夫妻俩都在艺能界工作，很擅长闲谈，但带来的女孩却沉默着，报出自己的名字和年龄后就不再说话。丰川祥子松了口气，莫名有了精神来观察这位新的小伙伴。
女孩的年龄和她一样，身高也与她差不多，女孩肌肤雪白，淡绿色的长发柔顺光亮，淡金色的瞳孔像是月亮的颜色，只是木木的，没什么表情，让她想起她最宠爱的那只人偶。
不，有一点不同，女孩的脸颊白皙，但淡绿色发丝遮掩下的耳朵却在发红。
她是在害羞吗？丰川祥子觉得她有些喜欢这个新朋友了。
一直观察着女儿状态的母亲也松了口气，适时的提出，不如让孩子们一起去玩一玩，放松一会儿。
是啊，让孩子们去玩一玩吧，她们相性挺好的不是吗？她们会成为好朋友的。若叶家的父母欣然同意，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喜悦。
大厅喧嚣得让人难以忍受，于是她牵起朋友的手，悄悄逃出宴会现场，去往她的秘密花园。
那天晚上的她兴奋异常，或许是因为终于可以逃离嘈杂的宴会，或许是因为新认识的朋友很符合她的心意，也可能是因为那天的月光太亮了。
丰川祥子的生日是二月的十四号，那天月亮很圆，将近满月，路灯失去了作用，在月光下显得黯淡无光。
丰川祥子的秘密花园是在庭院深处的一间玻璃温室，里面主要栽种着蔷薇花，另外也有百合、天竺葵、常春藤等植物。
月光如水，透过顶层的透明玻璃倾泻而下，铺洒在温室的小小花园中。满园的花草呈现出与太阳照耀下不一样的柔和的美。而最美的还是那几丛白玫瑰，一小朵一小朵开在荆棘丛中，层层叠叠的白色花瓣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淡金色柔光，就像是月亮上才长能出来的植物。
“睦，怎么样，这里的白玫瑰很漂亮吧？都是我自己种出来的哦。”其实是她和妈妈一起种下的，但她小小的撒了个谎。
“嗯，很漂亮。”若叶睦的声音小小的，但眼睛却亮了一下。若叶睦蹲下身来，仔细观察这些白玫瑰花。
“睦很喜欢植物吗？”
“我不知道。”
可是看睦全神贯注观察玫瑰的样子，她分明是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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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睦观察够后，丰川祥子又牵着睦的手，带着她去观赏温室花园里的其他植物。
睦虽然不喜欢说话，但如果遇到感兴趣的植物时，睦会小心翼翼的抚摸植物的叶片，于是丰川祥子就知道可以多分享一些关于这棵植物的小知识。
偶尔她们会在植物茎叶上看到小虫，一只小小的蜗牛，或是一只背上有黑色斑点的七星瓢虫，睦不会吓得大叫，也不会避开得很远，睦只是耐心的看着这些小虫，仿佛小虫也是她们参观的对象，丰川祥子喜欢睦的性格。
和母亲一起照料花园是一种趣事，但和朋友一起参观花园又是另一种趣事。以后她们也会见面吗？丰川祥子希望能有多一点时间来了解这位寡言少语的朋友。
睦似乎对那几丛白玫瑰很感兴趣，在温室里逛完一圈后，她们又回到了那几丛白玫瑰前。睦伸出手指去触碰那白色花瓣，露水沾到了睦的指尖。
站在睦的身后，丰川祥子再一次细细打量她的朋友。
白玫瑰是浅浅的白，睦的眼睛是淡淡的金，就连睦淡绿色的头发，在月光的照耀下也反射出淡金色的光辉。月光是透明的，白玫瑰是透明的，睦的白皙的后颈是透明的。
月光太亮了，真的太亮了。透过玻璃顶棚，丰川祥子仰头看去，感觉那月亮大得惊人。丰川祥子心跳鼓动，呼吸急促，有一种战栗感自脊背向上蔓延。她甚至能看到月亮上一块一块的阴影，她学过的，祖父曾教过她辨认这些影子，那是环形山，那是月亮湖，那些阴影好像在召唤她，在邀请她上去一探究竟，那里一定有什么让她着迷的东西。她想带上睦一起去那里探索，她和她，丰川祥子和若叶睦。
若叶睦已经观察够了，站起身看向她。
睦的眼睛会说话，似乎在询问她们之后要干什么。
但丰川祥子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她那六岁的小小的心里充斥了一堆狂热的想法，心潮澎湃，躁动不已。
睦犹豫了一下，又轻轻呼唤了一声：“祥？”
与睦的淡金色眼眸对视，丰川祥子突然清醒过来，那些狂热的想法被睦驱散了，她突然忘记她想说的是什么。
不知所措间，丰川祥子瞥见了一旁的玫瑰花丛，于是丰川祥子扬起笑脸：“睦，你想要一支白玫瑰吗？”
宴会结束后丰川祥子感到极度疲倦，但在花园里莫名升起的兴奋感却一直残存着，刺激着神经，直到丰川祥子沐浴上床后也没有消失。
躺在床上，她回想起睦与她道别时的模样。睦牵着母亲的手，另一只手里有一支白玫瑰花——那是她亲自挑选的，用小剪刀剪下后，细细地去掉了枝干上的小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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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接过这支玫瑰时对她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仔细把玩着那支花，看起来有些开心。睦把这支白玫瑰带回家后，会将它插进花瓶里吗？
丰川祥子又回想起睦对她的昵称。小祥、祥子、丰川小姐，这是她常常听到的称呼，但仅仅是“sa ki”的昵称还是头一次遇到。丰川祥子在心里咀嚼这两个音节，品出一点特殊的意味。
床头的闹钟显示，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但她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丰川祥子下床开门，原来是母亲。母亲的灰蓝色长发用一根发绳松松的绑着，垂在肩头，母亲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绵绸睡裙，抱着一只枕头。
自从上幼稚园以来，丰川祥子就没再和母亲一起睡过觉，她本想拒绝的，但看见母亲的表情后，她没有说出口。
她们躺在床上，母亲侧卧在她身边，母亲身上的精油味很好闻，暖暖的体温通过紧挨着的肌肤传递给她，让她想起更小的时候被母亲抱在怀中的感觉，躁动的心在这时平静了下来。
“祥子今天过得开心吗？”母亲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温柔地笑着。
“嗯，开心。”其实今天很累，宴会的气氛她也不太喜欢。
“说谎。”母亲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在妈妈面前不用逞强哦。”
“我没有逞强......”
“好好。”似乎为了维护她小小的自尊心，母亲又换了个话题，“今天遇到的朋友怎么样？”
“挺好的。”
“真话呢？”
“……我不太喜欢。”
“欸？一个喜欢的朋友都没有遇见吗？”母亲的声音上扬得有些夸张。
“姑且有一个吧。”虽然知道母亲是在演戏，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那个孩子叫睦。”
“是吗？我记得她，是若叶家的孩子，她看起来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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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睦的性格很好，我喜欢待在她身边的感觉。”
“这样啊。”
母亲仍在笑着，但母亲的笑脸下却似乎遮掩着什么其他的情绪，祥子莫名感到不安。
这个回答是不对的吗？
但母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快睡吧。”
然后母亲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哼唱起摇篮曲，这是她以前从未听过的曲子。
“在月湖中，我们荡起小船，撒下织得密密的网。去打捞——打捞星星的闪光......”
丰川祥子平静下来，不再思考，她闭上眼睛，沉入睡眠。
母亲的歌声是柔软的湖水，在母亲的怀中，她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小船，小船被湖水托起，在月光下漂漂荡荡。
在生日宴会的第三天，若叶夫妇带着女儿登门拜访。
祖父说若叶家一直是丰川家族的故交，要求亲自接待，态度很是坚决。母亲只能陪在一旁作为辅助，希望别出现失误，怠慢了客人。
丰川祥子本想拉着若叶睦去她的房间游玩，却也被祖父要求留在会客室里一起喝茶。
西洋风的会客厅里铺了一层厚厚的猩红色地毯，深棕色的实木家具是自丰川宅邸建成时就一直存在的，因为得到精心护理表面泛起温和的柔光，壁炉烧着碳火，在房间里投下阴影。
在喝下午茶时，祖父表现得很亲切，和若叶夫妇谈天说笑，然后又时不时分出精力关心若叶睦。最近在学什么呀，昨晚玩得开心吗，祥子有没有欺负你呀。
若叶睦垂下头，一一小声回答。
哈哈哈，真是个好孩子。祖父看起来很开心，哈哈大笑，镶嵌在树皮似的苍老面孔里的金色瞳孔又泛起波光。若叶家的父母也附和般笑起来，温和的脸庞被过于夸张的笑容所扭曲，在房间中回荡的笑声里似乎有一种狂热的讯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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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川祥子莫名觉得有些可怕，她悄悄在桌下牵起若叶睦的手。虽然喝着热的红茶，睦的手却很凉，微微发着抖。丰川祥子捏了捏睦的手心，希望能传递给睦一些勇气，让她不再颤抖。
下午茶结束后，祖父送给了睦一只用灰白色石头做成的小吊坠：“听说小睦这两天在做噩梦吧，爷爷去寺里求来了两个护身符，昨天我给了祥子一个，另一个就给小睦吧。”
若叶睦犹豫着没有接，一旁的若叶先生却开了口，连声说着谢谢伯父，帮若叶睦收下了这只吊坠，夫妇俩看起来很是高兴。
自那以后，若叶睦就成为了她的童年玩伴，她偶尔会来丰川祥子的家里来玩，她们一起进入小学，而后又一同升入月之森的国中部，她们一直呆在同一个班级，这或许是缘分，她们越来越了解彼此。
而每逢月圆之夜，丰川祥子就会做梦。
她梦见自己在湖上荡舟，湖中倒映着巨大的圆月，繁星点点，散布在小船四周，仿佛伸手就能捞到。而睦远远的站在岸边，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睦一直注视着她，像是无言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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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湖中，我们荡起小船，撒下织得密密的网，去打捞星星的闪光。
千万注意，别升起风帆，别让海风把你吹得太远。
千万注意，别松开缆绳，别让月亮替代灯塔的光。
母亲的死来得毫无征兆。
那时丰川祥子上国中三年级，组建了人生中的第一支乐队，在五月的中旬完成了第一次登台演出。
演出很成功，成员们兴奋不已，都聚在休息室里，拿起手机搜索评论。
丰川祥子一边浏览反馈，一边思考今天晚上去哪里举办庆功宴。
为了庆祝第一场live成功，要不要让管家帮忙在酒店预定一个包房呢？可是家庭餐厅也是不错的选择，她很喜欢家庭餐厅独有的温馨氛围。
正纠结着，丰川祥子收到了父亲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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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你母亲去世了，请快些回家。>
母亲的身体一直很健康，丰川祥子想不通为什么会突然收到这样的信息。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她对这条信息和信息发出人看了又看，发来信息的号码确实是父亲，说话方式也的确是父亲的口吻。
不，不对，一定是有人盗用了父亲的账号，给她发的虚假信息，一定是这样。
丰川祥子突然觉得她读不懂字了，平假名、片假名，和汉字混合在一起，但她就是分不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头晕目眩。
“喂，祥子，庆功宴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这是谁在说话？
“抱歉，你们去吧，我家里有点事......”
“小祥，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另一个声音响起。有谁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不......我没事的。”她把手轻轻拨开，努力让视线聚焦，“我只是得回家了。”
“祥。”睦的声音，睦轻轻呼唤了她一声，不再说话，衣角被睦的手拽住了。
“睦......睦不用陪我，请和小灯她们一起参加庆功宴吧，这只是家事而已。不用担心我，真的。抱歉。”
走出练习室，丰川家的黑色轿车已经在练习室门口等待着了，丰川祥子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
“抱歉，久等了，请出发吧。”
母亲脸色苍白，嘴唇没了血色，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哈......”跪在床边，丰川祥子握住母亲的手，手是僵硬的，像握着一根树枝，母亲手上的皮肤是那么白，苍白得像雪一样。丰川祥子本来不相信的，但这触感太过真实。“我不明白......”
“是午睡时去世的。家庭医生来检查过了，初步判定为心脏骤停。”祖父站在她身边，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祖父的手稳稳的，没有一丝颤抖，是因为祖父已经经历过许多人的死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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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错，都怪我.....我对不起她，我不该去那个地方，我不该......”父亲跪在地上喃喃自语，重复着几句相同的话，父亲双手抱着头，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像是快要发疯。
“我说过了，这只是意外，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都怪我，怪我太贪心......”
祖父大跨步迈过去，拎起父亲的领口，扇了父亲一个耳光。
“给我振作起来，做个男子汉。”
耳光没有发生作用，父亲捂住被打伤的那一边脸，仍在低头小声说着话。祖父叹了口气，走出门外，丰川祥子听到祖父正在拨打电话，似乎在联系殡葬方面的事。
趁祖父出门打电话时，父亲突然停下了喃喃自语。
“不是心脏骤停。”
“什么？”
“祥子......你要保持谨慎。”父亲的声音低沉而苦闷。
母亲的葬礼在丰川家宅邸举行，为时两天，声势不大，只邀请了最亲近的亲朋参加。
祖父身子还很硬朗，身着一袭黑色和服，接待来客。丰川祥子和父亲则穿的黑色西式服装。
父亲这两天一直在喝酒，身上一股酒味，醉醺醺的，好似没有骨头。父亲偶尔清醒过来，但清醒后又立即找酒来喝，翻箱倒柜，每个房间都找了个遍，金酒、清酒、威士忌，来者不拒，全都灌进肚子里。
祖父忙于交际，没有精力管他，只是叫佣人给父亲整理着装和洗漱，别在外人面前丢失了丰川家的仪态。父亲没有反抗，发着呆任由佣人梳洗打扮，像极了人偶。
葬礼的氛围比起说是庄重，不如说是凝滞。
父亲和祖父之间基本不再对话。母亲家族里的人也来了，态度冷淡，对祖父和父亲都没有好脸色，并要求将母亲火化后的骨灰带走，葬入母族的墓地。丰川祥子本以为像祖父这样古板的人不会同意，但意外的是，祖父答应得很干脆，脸色隐隐有愧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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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叶一家是在第二天来的，夫妇俩站在母亲遗体前做完告别之后，就被祖父请去别的房间谈话。而若叶睦穿着素净的黑色长裙，选择留下来，陪在丰川祥子身边。
睦陪在她身边，静静的跪着，没有说话，丰川祥子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睦的手牵住。
睦的手很小，凉凉的，并不温暖，却给了她莫大的安心感，像几经颠簸的小船找到了一个临时的港湾，然后她的手心被睦捏了捏。
自母亲去世后一直忍耐着的眼泪在此时掉了下来。
葬礼结束的一个月后，父亲郁郁不振，整日饮酒。父亲窝在卧室，秘书送来文件，他也不怎么关注，全都放置一旁，交予祖父处理。
祖父帮丰川祥子向学校请了假。丰川祥子也没再参加乐队训练，偶尔睦会来她家门口想要看她，但她拒绝睦的关心，因为现在家中氛围怪异，她不想让睦瞧见。
她失魂落魄，精神恍惚，晚上总是睡不好觉。佣人给她端来从儿时起就一直在喝的安神汤，她却没什么胃口，让佣人端下去。
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她总能听到父亲和祖父二人在争吵，但当争论起一些家族相关的话题时，他们的声音却都变得极小，丰川祥子听不清楚。
她不愿再听父亲和祖父的争吵，于是丰川祥子选择戴上耳机，播放她最爱的钢琴曲，然后她透过窗户看向月亮。
月亮清瘦而不辉煌，但祂照耀着她，让她想起母亲。
和她一起种下白玫瑰的母亲、坐在她身旁与她一起弹奏钢琴曲的母亲、把她抱在怀里给她唱摇篮曲的母亲、微笑着听她讲乐队里发生的趣事的母亲。
母亲已经去世了，可为何她却觉得一点也不真实？那天父亲所说的“不是心脏骤停”又是什么意思？可她曾偷偷看过母亲的验尸报告，上面记载的死因分明就是心脏骤停。她想不明白。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月亮逐渐由新月变成满月，清瘦微弱的月光逐渐变得光辉灿烂。丰川祥子感觉自己逐渐被祂吸引，耳机里播放的钢琴曲失去了吸引力，关于母亲的回忆也失了色，她只想望着月亮，观察祂，接近祂。
在满月的那天，晚餐后祖父留住丰川祥子，邀请她一起去庭院走一走，一起赏月，他说佣人已经在房间内准备好了赏月的服饰。
虽说是邀请，但这无异于命令，只要是祖父的话都是不可推脱的。丰川祥子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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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素雅的月白色和服，由蚕丝织成，上面用银线纹出了丰川家的家徽，这套和服正式得让丰川祥子感到不安。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