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偵訊室中,一燈如豆。中岡警部與酒井勇人,相隔著一張長桌而坐。
桌上放著一台已經打開的筆記型電腦,低像素的Webcam鏡頭正對著勇人。
電腦裡打開的制式筆錄word檔中,已經寫好審訊進行的日期、時間,以及偵訊對象的名字。
中岡說:「酒井先生,關於水上勝也先生的四肢一事,你願意告訴我實情嗎?」
勇人回答道:「中岡大哥,您還記得吧?我曾經在被施打過量的安非他命混合海洛因以後,被拋棄在KTV的包廂裡。」
中岡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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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人說道:「他就是當年對我打藥的人。」不像是怨恨,面上反倒有些許懷念之情。
勇人的反應無疑是異於常人的,對此,中岡問道:「難道你為了報復他,做出違反國家法律的行為嗎?」
勇人搖頭。
中岡疑惑道:「既然他差點害你丟了小命,為何你還會說他是你的『朋友』?可以告訴我,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關於二人之間的事,他當然可以從頭到尾,鉅細靡遺地告訴中岡警部;然而還不是時候。電腦開著,Webcam也還開著。勇人只說:「我很喜歡他,非常非常喜歡他,」
說到這裡,勇人沉默了一會兒,改口道:「我很愛他。」
中岡雙目一凜。他點了頭,儘管有些驚訝,但是表現出的反應並不大。什麼事他都看過,比起那些動機令人困惑的惡性犯罪,這也不算什麼。至少是有原因的。
只要是人的嘴巴能說出來,而他的腦子能理解的事,在這房間裏被脫口而出,似乎都並不稀奇。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勇人道:「我從戒毒所出來以後,好不容易才終於再找到他。」
「因為我無法忍受,他像對我打藥那次一樣把我丟掉,為了不要讓他再離開我,我就把他的手腳剁掉了。」
「不過如此而已。」酒井毫無愧意地回答道,彷彿這是他應為之事,他正是為此而重返社會。
聞言,中岡眉頭一沉,眉間溝壑深深,立刻用眼神示意酒井更改說詞,「你確定這是你的動機嗎?請敘述你的作案動機。」他重新問道。
切對方的手腳,既剝奪了受害人生存的機能,又不讓受害人死去,這是比取對方的性命更加惡質的行為。
中岡有感,倘若在庭上交出這般供詞,酒井恐怕會被直接照死刑的案例去量刑。
日本犯罪史上最有名的反社會人格罪犯「少年A」,正是因為在法庭裁判時說:「殺人使我得到快感」,於是就算直接證據不足,也依然被裁判員們認定為「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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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岡希望勇人可以說得更加令人同情,犯行是有前因後果、前仇舊恨的。
如此一來,也許有機會在法庭上爭取較低的刑期。法官會去衡量他是否出於不得已的原因,方採取如此極端的行為;審判員們也會動之以情,討論是否給他重新做人的機會。
然而勇人的態度卻很堅定,他抬眼望著中岡,目光沉沉,「我愛他,所以切他。這很難以理解吧?」
「因為正常人的愛情不是這樣的,裁判員大人們不可能同理我的動機,我有病,病得很重。」
中岡沒有說話。相機程式還在錄影,他不方便說太多。
勇人朝著他一笑,幽幽地問:「中岡先生,您能理解我嗎?或者,您是我可以真心闡述這些事的對象嗎?我可以告訴您更多、更深入的事麼?」
那人語畢,中岡便按下程式的暫停鍵,Webcam內鍵的打光燈跟著熄滅。
「──當然不行!」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起身走到勇人的座位,朝他背上揍了一拳,「別再亂說話。」力道不輕,倒也不重,勇人在外頭跟人打過,他知道這拳的勁道極為收斂。
中岡想打他,卻又打不下手。
在哪裡可以跟誰說哪些話,現在的場合是什麼;眼前這人都已經出社會幾年了,還沒有相關的分寸感嗎?這讓中岡又氣又怒又好笑。
勇人本應該是一名識抬舉之人,他竟對此時的勇人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情緒。
正巧此時,門外有人敲門,於是中岡沒再搭理勇人,前去開門。
來人是一名員警,「中岡前輩,酒井先生的弁護士來了,叫作鹽月。他請您立刻停止偵訊,他要與酒井先生詳談。」
『來得正是時候。』中岡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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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座位上扯起勇人的胳臂,「走。」
勇人垂著被手銬銬住的手,坐回鐵椅上。「我不見他。」
這讓中岡感到很頭疼。要不是鹽月來了,他只差自己寫一份供詞印出來,讓勇人拿著照唸。
他是這麼挖空心思地想幫這個人。
儘管他同情勇人的遭遇,卻也不能說勇人是全然不過份的。他碰毒,也碰賭,還碰嫖,又有暴力傷害罪,罪名像是在集郵票般琳瑯滿目。
這不先關個十五到二十年以上,都對不起日本的司法體制。
勇人知道鹽月會來,是因為老大不希望他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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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繼續審訊。」坐在椅子上,他望著中岡,「我沒有要見那位辯護士,煩請替我傳達意思。」
他當然知道清哥心裡擔心的是什麼,但這是他自己的事,並不想要清哥的介入。清哥既然對他有恩,他就不會牽扯若竹會下水。
他知道,自己會好好地為這些破事擦屁股。
畢竟都是自己做出來的,清哥當初也幫他,他不能反過來咬清哥一口,這對不起過去的老大對自己的賞識,也有違極道的恩義。
假如讓鹽月來出謀劃策,或許在中岡的眼裡,自己與勝也之間那點破事,便因此與若竹會之間有了關係。
中岡並不是不知道勇人心裡在想些什麼。
柳岸組是勇人能倚仗的背景勢力,組裡請弁護士過來撈人是正常的;身為警察的自己是他的敵人,於是勇人不信任自己的引導,似乎也理所當然。
在這樣的情況下,勇人不但回絕來自組裡的援手,還要繼續與自己面談嗎?勇人的決定反倒讓中岡玩味起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朝同事使了個眼色,那人回了聲「好的,前輩」,便轉身帶上門。
審訊室中恢復寂靜。中岡闔上那台筆記型電腦,坐回勇人的對面,「為什麼不見律師?」
「中岡先生,我心裡有太多話,一直以來都無法告訴任何人。」
勇人微微垂著頭,神色蒼白且疲倦,凹陷的眼窩帶著青紫,沒有血色,「我很累,也厭倦了。」
「您一定看過許多人他們的心裡話,或許藏了十年、二十年,最後卻在這裡脫口而出。我知道他們的感覺,我想在這裡對您坦白,我想懺悔。」
他抬眼望著警部,在昏暗的環境中顯得目光鑠鑠,以虔誠的口吻道:「將這些話告訴身為警察的您,或許是最差的選擇;但是對我而言,您很特別。」
「若要告解的話,我不會找神父,也不會向老大傾訴。只有您是唯一的選擇。倘若每日都能見到您,那麼我每天都會告訴您詳細,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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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恰好在兩年前認識我,又在兩年後與我重逢。您認識兩年前的我,也認識兩年後的我,見證了我在這兩年間的變化;既與我足夠親近,卻也足夠疏遠。」
「我變得太多,很多人已經不認識我,然而您是認識我的。您比我的父母、兄弟都更知道我。您能理解我,我深知這件事。您是值得讓人為之付出與傾訴的。若不跟您說,我反而不知道當向誰說?」
中岡才搖頭,想打斷他,卻對上勇人那渴望、濕潤的眼神。彷彿只要他閉嘴,靜下心來,側耳聆聽勇人說話,便是給予他最大的仁慈與施捨。
這讓中岡自腦窩裡發出一股刺骨、直至脊髓的凜然感,頓時噤聲,住了口。
勇人的目光如同一壇無波瀾的安靜古井水,深沉而晶亮地望著他,沙啞的菸嗓緩緩說道:「中岡大哥,對我而言,您實在像是神明一樣,有些話唯有告訴您,才能卸下我心中的重擔。」
「儘管事到如今才說,可能已經太遲了,您卻是我唯一想告解的對象,這點毋庸置疑。」
「雖然這可能妨礙您的工作,但是您若願意當我是朋友,是我真正的大哥,那麼以下的這些話,我就只想讓您一個人知道。」
聞言,中岡垂下眼瞼,瞥了眼腕上金屬錶帶的浪琴,「三十分鐘後,我會重新打開電腦。有什麼話,你在三十分鐘內說完。」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冰冷的鐵椅有點硌人屁股。勇人調整了下坐姿,微微翹起腳,兩條腿修長,坐姿慵懶,略放鬆下來,只差沒夾根菸在指間,「十五分鐘就好。中岡大哥,請給我十五分鐘的時間。」
只是相識的老朋友私底下聊聊天,算不得筆錄,不作數,也不具有法律意義。中岡如此忖道。
他有感,接下來酒井君對他說的那些話,若非自己與對方之間如此特殊的緣分,此生將是無法得知的。
假如新聞媒體知道以後,會怎麼書寫他?可以的話,只要在他能看見的範圍內,他會拿外套蓋住酒井的頭與手銬,讓所有記者、媒體、攝影機遠離他的視線。
一個年輕的男人,因為愛上一名男公關,而剁他的手腳,會是乏味的日本社會所需要的生活調味料,在案情曝光以後,相關的關鍵字就此衝上推特的趨勢也說不定。
『不要去採訪勇人君,關於勇人君沒什麼可寫的。請《週刊文春》快滾。』中岡心想。
這些話就是爛在自己肚子裡也好。私密的話,除了自己以外,便不要再有第三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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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冰冰的房裡,主事的只有他一人,沒有其他同事,他可以處理這一切。
審訊室裡昏暗靜謐而私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