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結束後的第五年,這座相模灣東北的小鎮已經很難再迎來什麼新的變化。人們日復一日地醒來,進行一日的勞作,最後在入睡中迎來下一日,無需再擔心不知何時防空警報的驚擾和當局的徵糧隊帶來的飢餓與焦慮。街道兩側沒有新的建築建起,舊屋在殘破到無法修理之前也絕不會拆除,聚落與她的住民一心同體,今日的景色一如昨日的景色,明日的生活也一如今日的生活。
人類的一大樂趣就是嘲笑自己身邊的同胞。例如,總有人認為自己周圍有太多人不思進取、不知變通,只會任憑自己腦中陳舊的觀念和思想成為進步的阻礙,殊不知那些他們嘲笑的對象很可能也在用同樣的理由嘲笑著自己。但即便如此,卻沒人能否認人類終究是一個富有韌性和擅於適應的物種,在得知和平來臨的喜訊後,人們慶祝與狂歡過,便立刻切換了生活方式,那些在戰爭中毀壞和疏於維護的事物被一口氣重建或翻新,全新的日常隨之被確立起來。戰後的第一波嬰兒潮已經到來,這些新生兒不會有戰爭年代的經歷,而對於他們的父兄而言,那種在困頓和艱難中掙扎求生的記憶,大概也會像月曆一頁頁、一本本地替換更新那樣,在不知不覺間逐漸褪色殘舊,直至徹底遺忘。
八千代小姐依然把自己視為年輕人。她時常會感到不安,擔心自己是不是已經在這種缺乏起色的日常中墮落得太深了一點,尤其是此時此刻,自己一如既往地在自家門口張開一把折椅坐下,無所事事地端著茶水巴望著眼前偶爾經過的車輛行人的時間,就是她最大的不安來源之一。對於八千代來說,戰爭結束得太過突然,讓她來不及認真規劃退役之後的新生活,過往的海軍生涯給她留下了一筆還算豐厚的遣散金,卻也讓她失去了在生計的驅趕下再度奮進的緊迫性。她時常覺得自己被困在了由自己一手造就的泥沼中,而當前比起一般人更加優越富足的生活又讓她的煩惱顯得太過奢侈,以至於無人可以傾訴。
「見鬼。」
茶已經泡得太濃了。八千代強忍著彷彿鑽入腦仁的苦味,把喝進嘴裡的茶水一口氣嚥下肚,又回身把剩在杯中的部分潑進身後的花圃。她放低坐姿,癱坐的感覺並不比正坐來得更加舒適,從外人看來就像是融化在了椅子上一樣。
她仰起腦袋,一架客機拖著長長的航跡雲,在藍天上緩緩劃過。緊接著,一個女孩子的面容佔據了她的視野。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提督,這樣皺著眉頭,你是嫌自己老得不夠快嗎?」
在說話的人是艦娘,或者說「前」艦娘鈴谷。與在時間的流逝中逐漸衰老的「前」提督不同,鈴谷的容貌和體態與戰爭剛開始時沒有絲毫變化,依然是那副年輕少女的模樣。鈴谷仍舊穿著艦娘時期的棕色學生制服,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把手伸向八千代的臉,用大拇指在她的額頭上揉著,似乎這樣就可以讓她緊縮的眉心舒展一些。
「『你這張永遠不會變老的臉就是我現在心煩的原因』和『哎呀真好,看到你到現在依然這麼青春的樣子我也覺得自己好像更年輕了』,你想聽哪一句?」八千代抬起胳膊拍開鈴谷的手,似笑非笑地對鈴谷刁難著。
「喲,提督,像你這樣善良的人,什麼樣的話對柔弱細膩的少女才是你忍心說的,我們兩個都很清楚吧。」鈴谷把被提督拍痛的手隨便甩了甩,嘴上依舊用有些輕佻的語氣回擊著八千代,二人之間如此這般攻擊性強到一般人聽到難免會被激怒的話語,對她們而言似乎只是稀鬆平常的調笑而已。
「你少來。」八千代小姐的笑容中轉瞬浮現出了暖意,她從椅子上慢慢站起,輕撫著鈴谷的頭髮,將鈴谷擁向自己的近前。
「歡迎回家,鈴谷。」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嘿嘿,我回來了,提督。」
鈴谷也回報以燦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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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以來,鈴谷一直借住在八千代小姐的家中。戰後,艦娘部隊的絕大部分成員均以軍士長到校官的軍銜退役,同時獲得了公民權。雖然不及艦隊指揮官,但得到的待遇水平依然能夠支持她們自由決定接下來日子的生活。而鈴谷則決定留在她一直作為秘書艦輔佐的八千代身邊。起初,她嘴上說著「沒有我的照顧提督是活不下去的吧」這樣的理由強行賴在了八千代的家裡,而實際上,她依賴八千代的程度大概也不比對方依賴自己來得少。不如說,只有依然確信自己還能隨時感知到對方的存在,這兩個人也就可以繼續在意識的邊境暗暗回想起過往那些閃閃發光的日子,也給如今多少有些急轉直下的當下帶來一些慰藉。
「所以,你又野到哪裡去了?」八千代準備去廚房重新泡一杯茶,就轉身進了屋,隨口對跟在自己身後的鈴谷問道。
「老樣子,商店街呀。」鈴谷在玄關換上拖鞋,又蹲下身仔細把脫下來的學生皮鞋擺好。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你為什麼又去那邊了?你也沒什麼要買的東西吧。」
「哎呀~你有什麼可擔心的?商店街的大叔們見到我都超開心的,只是路過店門口喊一聲『早上好』,就有蟹肉可樂餅吃,這種好事怎麼能錯過呢?」
八千代一邊聽著,一邊默默地在廚房秤上稱量著茶葉。鈴谷在周邊已經儼然是整個街區的看板娘一般的存在,仔細想想也能明白,沒有人不會期待一個女高中生模樣的可愛孩子每天在自己最熟悉的街道上漫步走過,看到自己時還會笑著打招呼,和自己扯扯閒篇。八千代甚至無意間聽到街坊的議論,說有人已經開始把鈴谷視為座敷童子和狐仙一樣的地方守護神來膜拜。這讓八千代心中總有一些隱憂。當然,她知道鈴谷並沒有騙自己或者隱瞞任何事,鈴谷和周圍人的交集的確也僅限於她說的樣子,沒有做出什麼八千代一度懷疑的「出格」之事。但八千代的擔心並不止於此。鈴谷在這裡並沒有交到任何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人們看待她的眼光太過特別,反而成為了她周圍豎起的無形隔閡——而這或許也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在鈴谷自己這邊。她或許也未曾對八千代以外的任何人敞開過心扉。讓鈴谷進入學校就讀也是缺乏充足理由的事情,鈴谷只是有著年輕女孩的面貌而已,和那些真正的高中生們並不是真正的同齡人,就算讓她進入那樣的環境,她會不會過得比現在更開心,會不會和學校裡的孩子們和睦相處,到時候她的生活又會比現在增添多少意義?八千代小姐的滿腦子都是鈴谷的事情,反而讓她思緒雜亂,無法繼續思考。她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鈴谷,」八千代回過頭。
「嗯?怎麼了?」鈴谷拿起梳子整理著頭髮,面露微笑看著八千代。
「哎……」八千代努力不讓自己的思路被眼前可愛的笑容打斷,搖了搖頭,「鈴谷,我沒有立場對你做的事情橫加干涉,但你知道我一直在為你著想,我只是不希望你陷得太深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討厭,提督~我當然知道你的意思。你就別擔心了,我怎麼會做讓你傷心的事情呢。」
八千代轉過身來直視著鈴谷。
「你真的知道嗎?我想說的是,你還擁有著最好的光陰,你不應該在這裡陪著我沉淪下去,而是做一些自己真正想——」
「提督,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就是像現在這樣和你在一起。」
鈴谷打斷了八千代的話。她收起了自己一貫輕鬆玩笑似的態度,確鑿而不容反駁的語氣讓八千代沒法繼續先前的話題。
「……嗯,謝謝你,鈴谷。」憂鬱寫滿了八千代小姐的臉。她不禁低下頭,自知無法阻止自己浸入到鈴谷不由分說的溫柔鄉里,但「把鈴谷留在身邊」這件事又確確實實地讓她背負著罪責感,這樣難以掙脫的矛盾心理,已經在八千代的心中縈繞了很久。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所以你還餓嗎?要不要再吃點什麼?」
「不用了,我看著提督你吃就好啦。」鈴谷又恢復到了以往的樣子。
「好吧。」
八千代又何嘗不想和鈴谷在一起呢。但她十分清楚,自己和鈴谷此時相處的現狀是「不正常」的,這份不正常不在於她們具體的關係,而是在於一些別的東西……關於這點,她自己也會感覺到,自己缺乏足夠的勇氣去將問題考慮清楚,更何況付諸什麼解決的行動。
像是要驅散這些想法地,八千代轉移了話題。
「鈴谷,下午的廟會我們是要一起去嗎?」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誒?提督你終於要來邀請我了嗎?沒問題,一起去吧!」
「哈哈哈……等會兒我來幫你穿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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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後,八千代幫鈴谷穿好浴衣,抱著梳妝盒招呼鈴谷到沙發上坐下。她用髮帶箍起鈴谷的頭髮,以便能看到鈴谷的整張臉。然後,她取出隔離霜在鈴谷的臉上抹勻,再接下來是底妝。
鈴谷的模樣生得很精緻,不需要在妝容上太費功夫,八千代一直都清楚這一點。但只有在如此近的距離觀察著鈴谷的時候,她才對此感受得如此真切。眼前的前艦娘保持在十七八歲年紀的樣子,乍看之下稚氣未脫的面龐上,隱約閃現著本屬於成年女性的銳利挺拔的線條,散發著游離於成熟邊緣的異樣艷麗感。灰棕色的眸子如煙晶般澄澈溫潤,足以使得任何與她四目相對的人彷彿沉入名為鎮靜的谷底,心中唯獨剩下「想要繼續看著這雙眼睛,一直看下去」的想法。
「……嗯?」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八千代小姐重新緩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的右手正拿著睫毛膏的小刷子呆在了空中,而鈴谷的眼睛由於連續睜了太久,終於忍不住眨了兩下,爾後詫異地望著自己。
「提督,怎麼了?」
「唔……沒什麼。」生性認真的八千代不常有這種出神的時候,她試著放鬆下精神,決定坦率地應付眼下的尷尬。
「我只是覺得……雖然我早就已經知道了,你還真是長得很漂亮呢。」
「哈啊——?」
聽到被八千代突如其來的稱讚,鈴谷猛然漲紅了臉,她向來一副悠然自在的樣子,這種害羞的神態似乎永遠都不應出現在她的臉上。可這大概也是對所有人都恰如其分地保持距離的鈴谷,並未對眼前的前上司和同居人設防的證明。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你這個反應搞得我也有點不好意思了,不過我是真的在這樣想。」
「哎呀啊……我說你這個人真是……」
鈴谷在洶湧而來的羞恥感面前放棄了抵抗,她揮舞著雙拳捶打著眼前的八千代,而八千代一邊只是伸手阻擋著鈴谷的拳頭,一邊開懷大笑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討厭啊提督……不要再笑了!」
就在兩人沉浸在久違的真實的幸福感當中時,有人按響了門鈴。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南野長官——你在嗎——」
門外傳來了女性的呼喚聲。
「來了——」
八千代起身去開門,留下沙發上害羞的餘韻尚未褪去的鈴谷呆坐在原處。
門開了。叫門的人是一個身材修长的女青年,她穿著一身中性化的休閒服裝,一頂鴨舌帽蓋住了一頭銀髮,白色亨利衫的開口下露出了小麥色的肌膚,下半身則穿著工裝褲和登山靴。她的身後站著另一位長得和她差不多高的女子,她梳著棕色的長馬尾辮,身穿著一件方格子的洋裝裙。
「喲,武藏,大和,真是稀客。」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南野長官,不期而至多有冒犯,請您原諒。我和大和剛好經過附近,就順路來探望您。本想如果您不在家的話,把伴手禮留在您門口就走的。」名叫武藏的女子畢恭畢敬地向八千代請安。「南野」是八千代的姓氏,除鈴谷依然用「提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