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楼并排倒塌,显露出混凝土中的钢筋结构与断裂的电线。初升的太阳被风雪蒙上阴影,而后落在地上,变作混杂骸骨与枯枝的垃圾堆。乌鸦啄食着其中残存的血肉,低温与霜冻成为了自然对动物的馈赠,只不过尚在折磨已然苟延残喘的人类。
这个国度,曾凝聚在一同相互依偎前进的集体,如今崩坏成为了十五块碎片。人类不曾享受过生为个体的自由,却提前承担了本应由集体负责的痛苦。战乱与饥荒,伴随着日渐寒冷的季节,几乎宣告了秩序的崩溃与文明的消亡。
男人从无梦的睡眠中惊醒。
与其说是惊醒,不如说是身体的本能阻止他永远地睡去。他外露的双手与面颊被冻伤生疮,连刀刃般锋利的寒风都不能为坏死的肌肤带来丝毫感受。裹在身体上的毛毯与碎垫子早已结霜,失却了保温的作用。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但他能呼吸,还能站起身,那么他便还活着。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下去,但至少他还不想死——至少不想死在这堆废墟中。
已知的庇护所接连毁灭,没有了供电与供暖,密闭的堡垒与地下的暗室不过只是些容纳死缓犯的棺材。纵使能有一方天地的暖气机能继续运作,相互仇恨憎恶的人们也不会容许他侵占已有的资源。
往前的人们为了活着而团结一心,如今也只是为了生存,将凝聚起来的集体撕裂得支离破碎。没有人能够谴责什么,何况他们也没有对世界加以批判的立场。
男人以蹒跚的脚步在废墟群中探索着,试图找到些惊慌撤离的人群遗漏下来的物资:开封了的半盒香烟、没有油的打火机、印着航天火箭的宣传单与卡在指骨上的银戒指。比起填补已感受不到饥饿的空腹,还是这些“破烂”能让他觉得些许慰籍。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将纸烟裹着的内容物放入嘴中嚼了嚼,首先是辛辣与苦涩的味道,随后便在呕吐感上涌前把它们尽数吐出。这种意味不明的行为,至少还能让自己有一些活着的实感。在磨蹭到正午,雪下得小了些后,他便继续漫无目的地朝着来时相反的方向游荡。
“……咳,咳咳。”
过冷的空气让他的肺有些难受,喉咙也在发痒。煎熬了这么多日,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想要温暖、想要饱腹、想要同伴、想要爱,或许是其中的某一个,或许什么都不是。在这种境遇之下,“绝望”一词的质朴含义才能体现出来。
风雪从咆哮的模样变作平静的呼吸,不再砸落埋葬土地的雪块,这单纯的天寒地冻反倒还让人能够忍受。他终于看清了周围的地貌,越过成为废铁的车辆与遮断的路灯,能见到几栋外观上尚且完好无损的公寓楼。男人想着兴许能在里面找到些没腐烂的食物,再不济……兴许眼下也称不上有什么“再不济”的事情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男人将目光从积雪堆积的屋顶移至楼底的大门,然后……于门框旁目睹到的场景上停滞。
狼首的人形,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挂在金属护栏上的冰棱,月色的绒毛与雪几乎融为一体。如若不是那身过时的衣裳中有着墨黑的吊带裙与缎带贝雷帽,恐怕男人会直接忽视掉这异常生物。
贝雷帽将狼人的一只耳朵盖住,而暴露在外的另一只则不时抖动着,与所有的犬科动物都相似。兴许是身上厚重的皮毛发挥作用,让那身全然无法抵御严寒的服饰起到本来的装扮作用。与男人的狼狈截然不同,它悠然惬意的姿态,如同是并不需要担忧生存问题的世外之物。
有一瞬间,男人恍惚地不去考虑面前的生物是否是自己的幻觉,仅被那份美丽的姿态折服了意志。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狼人已经转身向建筑的内部跑去,阴影打落在它身上,而后消失不见。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喂,等等!”
男人用太久未发声而变得沙哑的音色喊着,朝阴影中消去的银芒追去。
废墟内部是典型的公寓楼设计,这种火柴盒形状的建筑每一栋都曾经容纳上百人。灰暗的水泥走廊中,每扇门后都是不同的家庭,各自有着不共通的悲喜。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建筑的结构留存比男人预想得要完整不少,但或许他现在也逐渐忘记“正常”的楼房应当是什么模样的了。运输自来水的管道布满锈迹却依旧连通,而应急照明灯中甚至能窥见尚未熄灭的昏黄微光。这几乎是男人长途跋涉以来,唯一可堪是能够欺瞒自己文明尚未灭绝的地方。
“哦,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不会跟着进来呢。”
在男人深陷眼前亦真亦幻的安宁时,从某扇门后传来的话音令他浑身一颤。狼人从隔间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不速之客的姿态。它的动作有些俏皮,年纪与行为都像是十几岁的青少年,让男人想起前些年学校还未关闭时在里面念书的高中女孩。它的手——或许该称之为爪——握着一部崭新的相机,镜头倒映着楼道与正中的男人。“看起来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我想,你大概会想喝上一点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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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男人把眼前的异象权当是自己临死之前的幻觉,也只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何况他的嘴唇早已冻僵,就算有千百个问题也无法在此时开口诉说。
他跟着狼人来到一间客厅,里面的布置陈旧,却也不至于到破旧的地步。炉子上正烧着温热的茶水,绒布沙发上则放着尚未织完的十字绣。
狼人把落地灯打开,而后顺势坐在盆景旁边的摇椅上,微笑示意着男人随便坐。而男人只是久久盯着那绿意盎然的叶背。
……他有多久没见过鲜活的植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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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真的不想坐一会吗?这里的沙发可是很柔软的!”
狼人的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过神来,看见对方的手爪早已放下相机,正把玩着一座带天使雕像的八音盒,断断续续的铃声从机械装置的内部传出。
等待男人局促地坐下时,狼人又跑去一边倒水端给男人。玻璃杯中的液体有些许清洁剂的气味,让人有些想呕吐,但蒸腾的热气却又令男人依依不舍。
“呃,总之谢谢你的水……但我现在不是很渴。”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双手环握住水杯,热度让他皲裂的手有些刺痛,枯槁的面色在温馨且温暖的环境中稍许缓和。但他还是深感困惑。狼人的存在对他而言依旧如同童话里的奇幻故事,即便它正坐在男人面前呼吸与说话,他仍感觉不到真切。“我更想问问你的……情况?”
“啊,对了。是自我介绍吧,我完全忘了这回事了!”
狼人的话语很紧促,似乎是不想给男人插话的间隙。它被绒毛覆盖的身躯似是隔绝了寒冷,吻部柔和的弧度仿出人类的微笑,与被霜冻迫害至冷酷绝望的生灵格格不入。“我的名字是铃兰,是我的家人为我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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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无瑕的洁白,狼人的毛色与姿态的确称得上这花卉的名称。男人如此想着的同时,尽力在脑海中勾勒出在严寒前见过的植株。而在这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狼人提及的另一件事情。“你说家人……你的家人也住在这里吗?”
“噢,是的。不过他们现在不在这里,所以只有我来接待你啦。”
铃兰普通地回答着疑惑,而男人敏锐地察觉到这不是个适合深入探究的问题——至少他觉得没有直截了当询问的必要。在他想要换一个话题试探的时候,铃兰随即笑道:“你一定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能不能跟我讲讲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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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其实也没什么好听的。”
该讲述些什么?自己从学院毕业后本以为能参与建筑设计或是航天技术的工作,却被一纸当地的征兵令打得期望落空?还是与家人一路向尚且温暖富足的地区逃亡,却被强盗与风雪劫掠得一干二净,乃至连他们仅剩下的生命都无法留住?
这条道路上见证的只有痛苦,也许以后会有慰籍,但也只可能存于未来,而非过往。男人对昔日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躯体刻印着的事物是苦难与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