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臣在客廳向家人說明間桐的要求時,綺禮並不在場。然而事實上他也沒有缺席,而是立在門外,守衛一般,靜靜聽著房內模糊的語句,只有某些比較高昂的音節會破碎地傳入他的耳中,但因為綺禮很清楚時臣要說的內容為何,因此單靠那些片段依然掌握了談話的進行狀況。
大多數時候只聽見老師的聲音,水流一般陳述著。葵一直沉默著,而凜忍不住冒出的問句則聽起來格外尖銳、清晰。那個聽著關乎自己命運之決定的小小女孩,則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當時臣結束說明後,葵低聲說著什麼綺禮聽不清楚的話,而老師也同樣壓低嗓子回應,細碎得如蟲豕騷爬的聲響。氣氛似乎凝滯下來,一時間沒有任何人說話,直到凜抖索的稚嫩童音劃開寂靜,而後被母親給制止。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綁著雙馬尾的女孩拉著妹妹跑出了客廳,甚至沒有注意到綺禮。綺禮朝裡面看了一眼,葵低著頭以手按住嘴,拱縮起女性單薄的肩膀,看來是在流淚,而老師手放在妻子肩上,湊近了臉在她耳邊說著什麼。
不稍微擁抱一下她嗎?因為不想作出類似於道歉的舉動?
伴著輕微的腳步聲,葵走出客廳,看見綺禮時不忘對他點頭致意,即使眼中還含著淚水。嬌小的女子離去後,綺禮走進客廳,看見老師坐在沙發上,身子前傾,手肘靠在膝蓋上,雙手交握,褐色的髮絲掩蓋住他的側臉,沉思著。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時臣師。」
老師抬起頭來。
「啊啊,綺禮。」
時臣站起身,臉上有著平時所沒有的冷酷,似是抹去了一切柔和的偽裝,暴露出他魔術師的本性。眼眸低溫得像是嚴冬的湖水,稍稍觸及便令人針刺般疼痛。
「夫人……還好嗎?」不去看看她嗎?就這樣讓她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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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會理解的。」時臣平靜地說,「只是,感到傷心是難免的。」
「我以為她本來就知道這件事。」
「你是指櫻和凜只能留下一個這件事?」魔術師面無表情,幾乎不像綺禮所認識的那個遠坂時臣,「我沒有對葵說過。如果她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櫻可能會被送走,要怎麼正常地對待櫻?」
那麼老師您又是怎麼「正常」地對待櫻的呢?綺禮忍著不要抓住話中的漏洞反問。
「所以、關於過繼的事情已經決定了嗎?」
時臣看著他,似乎覺得綺禮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當我向你提及間桐來信的那個時候就已經決定了,剛才我只是在對她們說明而已。」
所以剛剛的是「宣布」而不是「商量」,是這個意思吧。無論是母親也好將被過繼的女孩本人也好,對此事並無發表意見的權力,而是由眼前的遠坂當家掌握一切。
「凜可能會鬧上一陣子吧。我明天就會動身到間桐家去,帶著櫻。」時臣繼續以不帶感情的口吻說道。
「我明白了,時臣師。」
「嗯。」時臣的眼光落在低處,綺禮注意到老師的右手垂在身旁,指尖微微抽動著,似乎是本人也沒有察覺的無意識動作。綺禮再次仔細看著老師的臉,突然明白自己剛才誤解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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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丟開了平常的溫和外表,顯露出本質,相反地這身魔術師的皮正是徹底的防衛,像是甲冑。他在忍著什麼,連自己也不願承認的焦慮,只有手指無意間洩漏了這個秘密。
綺禮差點忘了、明明他不該忘的,他的老師實際上是個笨拙到會在喝早茶時因為低血壓而迷迷糊糊地燙到舌頭的男人,只是藉由近乎完美的表演讓人忽略這個事實,展現出的是符合家族聲望的名門魔術師。
如果說凜和櫻是天然的稀有寶石,等待切割,那麼他的老師或許可以比喻為以高熱生成的合成鑽,改變了自身的本質,成為現在這個模樣。明明是不相稱的材料,卻強行塑造成有寶石外觀的模擬品。
即使很美很美,卻已經不是本來的東西。
這是魔術師的悲哀之處,但也是遠坂時臣所選的生存方式。
而現在他正忍耐著,魔術師理想和凡俗幸福摩擦的疼痛。即使沒有遲疑地選擇了前者,根植的人性卻無法拔除。他首先是魔術師,然後才是父親、丈夫,可是這不表示他和家人之間沒有絲毫連結,不代表那些連結扯斷時神經會毫無所感。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綺禮發覺了,現在站在他面前的老師其實正處於脆弱狀態。
或許他心底某個部份也正無可避免地感到傷心,如同他那溫柔婉約的妻子。
「我的老師啊,」他輕輕喚他,「在弟子看來,您的決定是正確的。」
魔術師以冬日天空般的雙眼看他,如受傷的動物那樣充滿防備。
「我知道這個決定是正確的。」他說,彷彿要申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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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多言了。」綺禮說著,沒有漏看對方閃爍不定的眼光。那的確是時臣想聽到的話,就算他本人沒有自覺。
時臣也不會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在綺禮看來就像要別人抱緊他一樣,需要支持、需要安撫,需要一些親切的碰觸,需要有人告訴他他沒有犯錯。這個驕傲的魔術師太習慣注視前方,連自己的疲累都無法察覺。
那麼就由綺禮來替他注意就好了,這不會比記得文件的繳交期限更難。
現在的綺禮就像聞到血味而湊近的狼一樣,看著他的獵物掩飾虛弱。真想一口咬下去,讓悲鳴順著血腥味流淌入喉,可是他得忍耐,好意地以溫熱的舌舔吻對方的傷口。
因為他想要老師依賴他。完完全全地,從日常瑣事到最私密的情緒都交給他。
「老師,」他走到老師跟前,微微低頭,兩人間隔著曖昧的距離,他在老師鬢邊低聲說道:「要不要喝杯茶?我去泡。」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時臣的睫毛隨著眨眼而輕輕拍動。
「那麼麻煩你了,綺禮。」他放緩聲調說道。
「請稍等一下。」黑色皮鞋一旋,往門外走去。
「綺禮,」聽見了老師的叫喚,綺禮停下腳步,回首望著時臣。時臣的目光依然低著,但表情變得柔和許多,雪融了一般顯露出一些溫度,藍色的瞳轉動,抬眼看向綺禮。
「我很高興有你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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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臣師。」他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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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漆表面一塵不染的黑色轎車駛過街道,加長的車身後座坐著遠坂家的父女二人。或者說,即將成為「前」父女的二人。
髮長及肩的女孩坐在父親對面,看著自己擱在膝蓋上的小手,有些畏懼對上父親的眼光。她感覺得到,父親那對與自己同色的眼睛正望著自己,並不緊迫盯人,卻也沒有移開。父親的雙手交握,放在交叉的腿上,是她很熟悉的姿勢,但態度卻是她所陌生的,彷彿築起一道牆那樣的疏遠。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她想起早晨母親為自己細細梳整髮絲、一如往常繫上緞帶後,凝視著她好一會,然後突然將她擁進懷裡,很久很久。她聞到母親身上的香味,感覺到她軟熱的身體,不知怎麼理解以後應該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或許孩童總能感知一些大人以為他們不會懂的事情,於是她努力想把關於母親的這些記憶起來。
昨天被姊姊拉著離開之後,父親又將她單獨喚到書房裡來,吩咐了許多事。和在客廳時所說的那些抽象話題不同,清楚告知了她今天的行程,以及她將不會再回到這棟房子的事實。於是女孩很輕易地哭泣起來,不明白為什麼必須這樣。
但即便她哭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那雙曾經溫暖曾經嚴厲的大手卻沒有摸一摸她的頭。父親就像現在這樣,靜靜地望著她。
直到車子停在洋房門口,父親才執起她的手,帶著她走進那棟從未來過的建築。掌心傳來的溫度和厚實的觸感,稍稍減緩了她的不安,但靜謐的空氣依然使人侷促。
時臣今天並沒有對櫻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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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有許多想說,但又不知道能說什麼。
再見、加油、好好保重。在這樣的情況下每一句都像是風涼話般令人作嘔。
雖然是自己的決定,但實際上他並沒有選擇權。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