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雪

2022年02月15日03:2752415471
  • 简介


  • 故事的构思参考了游戏中云堇的角色故事:

    【云堇初登台不久,经过大大小小几十场戏的磨砺,本就聪颖的她很快掌握了舞台表演的要旨。
    只要云堇亮相,绝对能赢来满堂喝彩。可这样唱得多了,反而觉得,这些不是自己想要的戏。
    台上开演,每到矛盾激烈时就高声开嗓,每到形势陷入低谷时就放低声,慢慢吟出唱词。
    久而久之,对她而言,各类戏中角色都有着相似的面孔。
    起调,摆一套漂亮身段,再亮一亮她的好嗓音,《神女劈观》中的神女和《连心珠》中的渔家小妹似乎也没什么分别。
    观众或许能够接受,云堇却不甘于此。难道仅仅凭借演唱的技巧,仅仅依靠美丽的身姿,就能够讲述动人的故事吗?
    带她走出瓶颈的,恰是《走雪》这出戏。
    那是一出独角戏,演的是雪中的一段艰难跋涉。云堇第一次唱《走雪》时,天空中也飘着细雪。
    戏中人在雪中迷失路途,茫然无措之余不禁哀叹起来。恍惚间,戏中的风雪与现实中的风雪交叠,茫然了许久的云堇也化作了迷途的旅人。
    没错,正是这种感觉。她不仅是她自己,也是她表演过的千千万万个角色。
    她务必像戏中人一样呼吸、生活,她的心情也随戏中人一颦一笑而牵动。
    这千千万万个角色的生命轨迹交织,造就一个有情世界,这才是她想要的戏,她想讲述的故事。
    在今天,云堇已经不记得自己顿悟后是如何回到后台的,她只记得,等到她终于得空脱去戏服时,她的袖中竟多了一枚神之眼。】

    部分唱词改编自京剧《雪拥蓝关》(也称《文公走雪》)

    封面来自illust/94537628

    顺祝元宵节(海灯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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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望长空,瑞雪飘,朔风阵阵透骨寒——」

绯云坡的和裕茶馆,历来是璃月人闲暇之余的好去处。和裕茶馆生意兴隆的秘诀,除了老板范二爷经营得当,更是要仰仗在璃月享有声望的「云瀚社」挂靠在此。有了这块金字招牌在,哪怕像今天这样略显清冷的初冬时节,茶馆也照样门庭若市。更不要说每到海灯节临近之际,云瀚社往往会推出新戏供观众们大饱耳福。

今日登台亮相的,更是「云瀚社」的当家新秀——云堇。虽然只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早已在戏坛崭露头角。这位小小年纪就蜚声璃月的云姑娘,不但拥有娇嫩白皙的脸蛋、清澈柔美的唱腔、婀娜多姿的身段,还练得一身踢枪走马的好功夫,更不要说还是一位文采斐然的剧作家,可谓是文武双全的才女。多少戏迷不惜购得天价的黄牛票,只为挤到前排落座、亲眼一睹这位云姑娘的风姿和芳容。

「恰似那银龙战罢,残鳞败甲片片抛——」

所谓银龙的「残鳞败甲」,代指的是漫天飞舞的白色雪片。雪片在萧瑟的寒风中被席卷在天空,又被寒风抛落地面,就像是一条战败的银色巨龙被剥下雪片般的鳞甲一般,可谓道尽了冰天雪地的凄凉。云姑娘唱至此处时,不仅身段变得轻盈飘逸,声腔也转为哀婉而又低沉。

虽说终年温暖的港城璃月罕见冰雪天气,但今年冬天却有些反常,比往年的冬天都要寒冷许多。加之岁末时节草木凋零,在沿街的残枝败叶衬托之下更是颇具几分凄清萧瑟之感。

但即使如此,也没有冷到会下起大雪的地步。和裕茶馆的露天戏台前,听云姑娘唱戏的观众依旧和往常一样热情不减。

「乾坤天地洪荒了,山河缟素草木飘——」

云姑娘现在所唱的《走雪》,是她自己正在创作的一部新戏。整部戏只有一幕场景和一位角色,演的是在漫天风雪中、一个单枪匹马的旅者行走于雪上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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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用「行走」这般悠然自得的词汇描述,不如说是在风雪中迷失了路途、茫然无措之际陷入了近乎绝望的艰难跋涉。

就好似一幅极为简单的画作,除了画面中央有一位渺小而孤单的旅人之外,整幅背景都是白银皑皑的冰天雪地。《走雪》唯一的一幕戏,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唯一的戏中之人,就是那位孤独的走雪之人,迷失于茫茫天地间。就连涓涓流淌的时间之水,仿佛也在极寒的风雪中凝滞为永恒静止的冰川。正所谓,「乾坤天地洪荒了,山河缟素草木飘。」

不出意外的话,云姑娘的这部新作将在今年海灯节前夕登台亮相。虽然距离海灯节的初演日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云堇已经开始在戏台上为这部创作中的新戏开腔预热,并根据试演情况对台本进行调整,以期在正式演出时达到最完美的表演效果。

「可——叹——

异乡迷途肝肠断——

似蛟龙离了沧海——

似猛螭离了深山——

似凤凰落草把那麒麟叹——」

云堇唱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仿佛真的在眼角泛起了泪花。茫茫天地,竟无旅人栖身之处!风雪交加、迷途难归,就算是那祥瑞的麒麟和凤凰来了,恐怕也只能唤上一声无奈的嗟叹。此情此景,在云姑娘楚楚动人的演绎之下,更是令人肝肠寸断。一曲既罢,满堂喝彩更是此起彼伏。

当然,云堇早就不是第一次在台上收到这些赞誉了。

「这位云姑娘呐,别看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唱腔却是老练得很!」

「真是有她母亲当年的风采了,怪不得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云瀚社的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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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两年,这云姑娘就要接过她家云老先生的衣钵、出任云瀚社新一代大当家的!到那时候,恐怕就该称呼她一声‘云先生’咯……」

除了她绰约的身姿、俊俏的面容之外,云姑娘的家族出身也是观众戏迷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云堇诞生自璃月的曲艺世家,祖父是德高望重的戏坛前辈,也是执掌「云瀚社」的大当家;父亲是学识渊博的剧作家;母更曾是蜚声璃月港的一代名旦,后来从事戏曲教学。云堇自幼就开始坐科学戏,自然也是师从母亲,从刚会走路的小丫头成长为云瀚社的妙龄新秀,小小年纪就已颇具母亲当年的风范。除了登台唱戏,云堇还跟随父亲搞起了戏剧创作。云瀚社如今的新戏,有不少都出自她的笔下。

不仅仅是观众,就连在采访区等候多时的报社记者们,也对云堇的家庭情况颇感兴趣。其他从云瀚社出来的小学徒们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都透露云堇的母亲非常严格、甚至仍然坚持着旧时戏班子里的教学手段。但是每当记者们试图向云堇本人了解相关内幕的时候,云堇都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

今天演出结束后,云堇也以「身体不适」为由,临时取消了提前安排好的采访环节,准备直奔幕后而去。不过就在准备离开前,云堇抬头环顾了一圈观众席,试图寻找一位熟悉的观众。

「唔,那位往生堂的先生,今天没有来茶馆听戏呀……」

云堇在和裕茶馆登台演出的时候,每次都能在观众席的偏僻角落瞥见一位熟悉的面孔。这位先生据称来自往生堂,举止优雅端庄。他作为一位观众,对戏曲表演的见解却让云堇非常称道,如同觅得知音一般。云堇宁愿推掉那些缺乏干货的采访,也想和这位往生堂的先生多聊几句戏。

见这位先生不在,云堇流露出了一丝失落的神情。刚才试演的这幕《走雪》,她本想和这位先生聊聊,却未能如愿以偿。独自走到化妆室,云堇尚未卸下行头,就匆匆踱步到镜子前,露出了些许蹙额的神情,口中发出了略微遗憾的呢喃。虽然戏台下的观众都在拍手称赞,但刚才试演的效果,依然没能让云堇感到满意。

「这‘走雪’之人,究竟是何心绪呢?」

这幕戏的原型,其实来源于一个未经考证的民间传说。传说中的异国勇士踏上了冒险之旅,却在旅途中被漫天风雪所困而陷入跋涉。就在他最为绝望之际,神之眼突然从天而降。冒险家就像是获得了仙家的三眼五显之力一般,奇迹般地将冰雪消融……再后来大概就是璃月传统的仙侠传说中那种最常见的结局了:获得神明眷顾的勇士成功踏破迷途,在冰雪消融的大地上建立了温暖如春的国度。

云堇要改编的,正是勇士获得神之眼前这段绝望的跋涉。但就是这么一幕看似朴实无华的戏,却让云堇陷入了反反复复的长考。由于民间传说多有遗失,云堇翻遍手头的典籍文献也未能寻到关于这个故事更多的细节。这位勇士是谁?为何踏上冒险之旅?为何会误入风雪迷途?云堇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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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将这部戏演好,云堇只能凭空揣摩戏中人的心绪,试图把自己代入到跋涉于雪中的旅人身上。创作过程中不仅要站在戏台上调整动作和唱腔,甚至是一颦一笑,都要反复打磨。

可是在云堇听来,无论如何调整,都表现不出那份风雪交加的凄凉。这种对于观众而言微不足道的瑕疵,却让云堇如鲠在喉,似乎再次触碰到了那个长期以来都未曾突破的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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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自从初登台以来,经过了大大小小几十场戏的磨砺,天资聪颖的云堇很快掌握了舞台表演的招式和套路——譬如每到矛盾激烈时就高声开嗓、每到形势陷入低谷时就放低声沉吟。有了这些熟练运用的套路,她的每场演出都取得了惊艳四座的演出效果,也让她小小年纪就收获了不菲的人气。

而她在创作新戏时,思路也会围绕着熟悉的模式展开。久而久之,各种戏中的角色仿佛都有了相似的模板可供套用,就连《神女劈观》中的神女和《连心珠》中的渔家小妹,似乎也不再有什么分别。这些实用的套路提高了创作效率,也能更轻易地赢来观众的追捧。

可这样唱得多了,云堇反倒觉得,这些不是自己想要的戏。就算观众能够接受,自己也不会心甘于此。

每当想到这些,云锦都会忍不住扪心自问——难道仅仅凭借演唱的技巧,仅仅依靠美丽的身姿,就能够讲述动人的故事吗?脸谱化的人物、程式化的台本、规范化的唱腔,难道成为了难以挣脱的桎梏?

云堇感到了一丝迷茫——此时此刻的自己,何尝又不是那个风雪迷途中跋涉前行的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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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月港地处沿海,气候温暖宜人,即使是冬季最冷的月份也难见一片雪花,作为长期生活于此的居民,无法体会风雪交加的场景,自然难以迸发艺术上的表现力。」这是云堇在思考许久后得出的结论。

而这一结论,云堇在和往生堂的那位先生聊戏的时候得到了确认。「这部戏的传说,要追溯至上古时代的璃月先民,而彼时的璃月气候与今日颇为迥异。这戏中风雪交加的场面,如今确实已不多见。」这些是那位学识渊博的先生告诉云堇的。

在那位先生的提示下,云堇萌生了一个神奇的想法,那就是到「风雪交加」的地方去亲身体验一番。

风雪交加的地方,在终年温暖的璃月境内并不多见,但恰恰有一处符合的地方,那便是在璃月港举头就能望见的、终年被冰雪覆盖的龙脊雪山。

云堇回想起了父母曾经说过的话。母亲曾经告诫过自己,「舞台上的表演者,要学会让自己和戏中人同呼吸、共命运。」而父亲也曾告诫过自己,「书桌前的编剧,要学会离开书桌。只有扎根于广袤的天地,才能汲取到创作的灵感。」

于是,云堇迫不及待地想去雪山里走一遭。

但假如真的将如此大胆的冒险计划告诉父母,却只会碰一鼻子灰,然后被关在家中不让出门。一想到这里,云堇就像被泼了盆冷水一样从现实中清醒了过来。

在母亲和戏班老前辈的眼中,云堇从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姑娘。虽终日于深宅大院中练身段、吊嗓子,却长了一颗跋山涉水的心。每当在私塾课本中读到对璃月名胜山川的介绍,幼小的云堇就不禁心生向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云堇向来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可惜现实总是与理想事与愿违。自幼时起,云堇的日常作息就被母亲安排得满满当当,鲜有自己支配的余地。当普通人家的孩子已经跑去野外玩耍的时候,云堇的足迹却被限制在私塾和戏台的两点一线之间。曲径通幽的璃沙郊、荒草凄凄的归离原,在母亲眼中都不过是遍布遗迹守卫的危险区域而已。更不要说「龙脊雪山」这样的不毛之地,就连经验最丰富的冒险家都很难活着回来,母亲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让云堇踏足半步。

经过一番斟酌后,一个非常大胆的计划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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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母亲谎称自己「在星燕小姐家中借宿几日」后,云堇便开始着手准备冒险用的物资,并带上了一把护身用的长枪。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但精通地理知识的她却十分熟悉从璃月港出发去往龙脊雪山的路线。苦练多年的花枪和武打功夫,更是让她能轻松地摆平沿途的丘丘人和盗宝团。

「哼!若不是母亲大人的保守和固执,我早就能踏遍璃月的名山大川了!」

一想起之前被母亲各种唠叨,云堇就像没长大的小姑娘一样在心里闹起了小情绪。

不要说跑到璃月港之外的地方冒险,就连去听摇滚乐这样的业余爱好,都会被母亲视为旁门左道,落得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不说,若是敢在母亲面前犟嘴,搞不好还要挨上一顿「家法」。

为了让自己少受点罪,云堇只好想办法编借口来瞒过母亲大人。听辛焱的摇滚演唱会或许不行,但去拜访范二爷家的养女「星燕」小姐,一起聊璃月戏,就没问题了。

「星燕这个姑娘,听说又会绣花又会烹饪,准是个端庄大方的好孩子,我们云堇跟她玩在一起,还能学上几分,非常好啊!」

由于和范二爷统一了口径,这个小小的谎言至今没有穿帮过。有了这个绝妙理由的掩护,云堇更是瞒天过海,把璃沙郊、归离原这些母亲向来禁止涉足的「危险区域」逛了个遍。云堇这一次自然也是如法炮制,提前在范二爷那里打好了招呼。

一切准备妥当后,云堇就动身前往龙脊雪山,展开了独自一人的冒险之旅。为了寻找在舞台上表演的感觉,云堇特意穿上了冬季演出用的戏服。

刚抵达雪山的山脊下,云堇就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的酷寒。才刚刚向山中的方向行进了几步,泥土的小路就开始被厚重的积雪所覆盖,与璃月境内砖石铺就的路面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在如此弥漫的风雪中,不要说是人类的踪迹,就连丘丘人都难得见到几只。白雪皑皑的山脊上,只有云堇独自一人用靴子艰难踩出的一串脚印。如此孤寂的氛围,对于常年目睹璃月港繁华的云堇而言,确实是生平所未见的景象。

「乾坤天地洪荒了,山河缟素草木飘——」此情此景,用这样一句唱词来形容,实在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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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云堇有些遗憾地发现,即使已经做足了功课,自己还是低估了独走雪山的艰难。由于气温的剧烈降低,云堇很快就出现了体力不支的情况,不得不就近寻找热源,随身携带的应急食物也因为体力的消耗而变得而捉襟见肘。如铠甲般厚重的戏装也被落雪浸染上了霜色,在凛冽刺骨的寒风中显得薄如蝉翼。

在漫天的风雪中,想提起嗓子唱上一句「难捱!难捱!——」都显得如此费劲,更不要说那种诗人般触景生情的创作灵感和闲情雅致了。

为了安全起见,孤身一人的云堇不得不浅尝辄止,仅仅涉足了山脚下的边缘地带就匆匆折返。返程的路上,就连云堇自己都不禁感慨,「为了寻找创作灵感而闯雪山」这样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荒诞不经——单是风雪天气带来的酷寒就已经让自己狼狈不堪,更不要说崎岖的地形和潜伏的各种怪物。

今天的试演,云堇自然没能在台上唱出自己想要的那份感觉,反而因为在雪中受凉导致唱腔多了几分瑕疵。如此折腾了一番却徒劳无功,让执着于这部新戏的云堇难免有些失落。

「哎,难道真的是一趟徒劳无功的旅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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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云姑娘刚才的演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惊艳呐!」

就在云堇陷入沉思的时候,茶馆老板范二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楼上的休息室。作为云瀚社的商业合作伙伴,范二爷从来都不会怠慢这位云家的千金大小姐。

「原来是范二爷呀,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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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不知云姑娘想先听哪个?」

「看在您今天生意不错的份上,就先听好的吧。」

「承蒙云姑娘的关照,这个月的票房收入呀,比上个月足足多了四成!」

「那可真是要恭喜您了,」 对于这个消息,云堇似乎并没感到惊讶,「那坏消息是什么呢?」

「呃,这个坏消息就是……令堂大人前些天一直在派人四处打听您的行踪……您瞒着她去龙脊雪山的事,恐怕是要瞒不住了……」

「什么?不是和她说好了去 ‘星燕’ 姑娘家做客吗?……怎么会这样……」

得知这个消息,云堇顿时陷入了慌乱,甚至忽视了一贯的表情管理。母亲的严厉,她是心知肚明的。她万万不敢想象瞒着母亲去雪山被发现会是怎样的后果。

「哎!不瞒您说,其实令堂那天来这核实的时候,就已经面露疑色了……我说云姑娘,您回家之后若是发现势头不对,就多长点眼色,先给她跪下磕个头,再大大方方地认个错。实在不行,就趁着她怒气上来之前主动递上家法,也不失为权宜之策。依我对她的了解,只要您认错态度足够诚恳,这事呀,八成就算是过去了……」

「家……家法……不,那个东西太可怕了……」

听到「家法」这两字时,云堇不禁吓得浑身一哆嗦,似乎被勾起了许多不堪回首的回忆,本就涂脂抹粉的脸蛋更是羞得绯红,原本气定神闲的眉宇间也流露出了慌乱不安的心绪。尽管毕业出师、登台表演之后,她已经很少再体验「挨家法」的滋味,但童年坐科学戏时的痛苦经历,至今都会让她在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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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已至此,除了照范二爷说的那样尽快回家向母亲认错之外,恐怕已经别无选择了。自幼家教严格的云堇,深知犯了错误不主动认错请罚、而是故意撒谎隐瞒的后果:主动认错还有被轻饶的可能,若是被揭穿还拒不承认的话,那可就要「屁股开花」了……纵使有诸般小聪明,云堇也不敢在严厉的母亲大人面前冒这个险。

独自回家的路上,云堇虽身披裘袍戏装、脚蹬长筒厚靴,却还是在扑面而来的寒风中感受到了渗进骨髓的凄冷。尽管无法和龙脊雪山的酷寒相提并论,却倒也有那么些许悲凉的气息。临近岁末,道旁枝繁叶茂的却砂木也仅剩残枝败叶,在有些冰冷刺骨的寒风中凋零。

璃月港的街巷,比起覆雪的山脊小径实在是好走了太多。璃月港萧瑟的冬日,也比起雪山终年的酷寒温暖了太多。可是即便如此,这段短短的回家路,云堇也是走得漫长而又跋涉,脑海中始终思索着戏中那位跋涉的旅人。直到抵达自家宅邸的门前,恐惧和紧张才涌上心头。

由于父亲最近在万文集舍忙碌,师妹们近日也难得放假回家,家中只有母亲一人。云堇一迈入院门,就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些非同寻常的气息,不过她还是在院子里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如同戏台上时的那般镇定而自然,尽管裙摆下的双腿早已瑟瑟发抖。但思虑许久,云堇还是鼓起勇气进了屋门。

「娘,我回来了。」

掀开正厅的门扉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虽然品类不多,却足以填饱肚子,还有一碗祛寒保暖的姜汤,显然是母亲早就熬制好的。但云堇还是立刻被坐在椅子上的母亲所带来的威严压得喘不过气来,在母亲这位老戏骨面前,正值芳龄的女儿还是显得稚嫩了些。而威严感不仅来自于母亲不怒自威的神色,更来自于出乎意料的温和。

「是堇儿呀,这桌菜是娘刚给你做好的。天凉了,赶紧来趁热吃吧。」

刚刚还在犹豫要不要一进屋就认错的云堇,在母亲突如其来的关心下有些受宠若惊,却又不敢多言,只好忐忑地坐在饭桌前端起了饭碗。母亲的语气格外温柔,和云堇想象中严厉诘问的场面完全不同。但多年演戏的直觉告诉云堇,身为老戏骨的母亲也有可能是笑里藏刀。

「这是你最爱吃的甜点‘云遮玉’,为了不齁你的嗓子,糯米团子里面只放了一点点糖,就算全吃完也不会腻到……」

不但没有想象中的严厉诘问,甚至就连自己最爱吃的甜点,母亲都为自己准备好了。戏班子的饮食异常清淡,为了控制糖分的摄入,母亲向来都严格限制自己吃甜食。像今日这般殷勤还是头一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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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完毕后,云堇站起身来,向母亲弯腰致意,准备回到自己的卧房去。可是就在转过身时,母亲一句突如其来的诘问,让云堇顿时僵住了。

「堇儿,跟为娘说实话,你这几天真的在星燕姑娘家吗?」

云堇的心中不禁「咯噔」一声,脑中也是霎时一片空白。

「在戏台子上站了一天,堇儿一定很累了吧!还是先回卧房休息一会,等堇儿想好答案了,再来回答为娘也不迟。」

母亲说完,就端起碗筷去了厨房。

[newpage]

【4】

回到卧房,云堇目光呆滞地坐在床头。目光所及之处,正是摆在床头的那把戒尺。像是在提醒着云堇什么。

自幼时起,云堇不但要在母亲执教的戏班子里练功学戏,还要在父亲请来的私塾先生那学习文化课程——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历史地理都要有所涉猎。在父母看来,只靠身段和唱腔是演不好戏的,还需要「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积累。正因如此,他们对女儿的私塾功课同样非常重视,甚至在女儿卧房的床头放了一把戒尺作为督促。

在云堇年幼的时候,戒尺曾是一柄细竹片。当云堇稍微长大一些后,就换成了现在这柄大拇指厚的黑檀木戒尺。在开蒙入学后,小云堇的手心和屁股蛋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接受这把戒尺的叩责,直到十二岁那年从私塾毕业为止。每当母亲检查私塾功课时,云堇都要自己从床头取来戒尺,双手捧着呈递给母亲,并主动请求母亲用戒尺叩责。若是都完成得不错,就隔着裙子,象征性地在屁股上轻叩十记戒尺作为警示;否则的话,就要责令女儿脱下裙子,用戒尺严厉责打光屁股作为惩戒。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尽管全璃月的私塾先生们都会用类似的戒尺督促自己的学生,但母亲手中的戒尺却比私塾先生的难捱得多。因为不认真完成功课而被母亲严厉责打光屁股的晚上,小云堇只能一边用手捂着被抽打得滚烫的红屁股,一边哭着鼻子入睡。云堇能饱读经典诗书、通晓天文地理、为如今兼职编剧打好功底,全赖这把戒尺所赐。

对于戏班子里的学徒而言,若是要流利自如地登台表演,还需要对唱段背诵到滚瓜烂熟的地步。而背诵类的口头功课,则是用戒尺打手心的方式来督促。若是背不下去,就要将手心伸直摊开,接受戒尺的责打。即使是自幼聪颖的云堇,也会经常因为记不住生涩难懂的唱词而被打到掌心红肿。尽管免去了脱掉裤子露出光屁股的羞耻,责打手心的疼痛却一点也不逊色于打屁股的责罚。

但是和坐科学戏的「家法」比起来,在私塾读书挨戒尺的痛苦简直就是微不足道。自从入了师门、坐科学戏的日子起,云堇和她的师弟师妹们就要面临一系列严苛的考验:从吊嗓子、平衡木、压腿这样的基础训练,到「唱、念、做、打」这四样功课,每一样都是煎熬难捱的坎。

比这几样更难熬的,是严苛的纪律和家法的责罚。和璃月各路戏班子一样,云瀚社也是以严格的体罚规矩而闻名。无论是戏社里的男孩子、还是云堇这样的姑娘家,只要在学戏的时候偷懒懈怠不认真,一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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