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科摆

2022年02月05日12:1311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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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人挺括的衣角被海风卷起,在干枯的暮色里上下翻飞,使他看起来像是一沓装订成册又行将吹散的纸张。从他站立的高台向外望去,能够将大半个海湾小镇尽收眼底。吃完晚饭的时间,人们出来散步,很多白天来不及做的事都会发生。一位父亲在教他的儿子辨认东西南北,还有几个小孩子围在一起,学老人的语气说话。在这两派人中间,红云悄无声息地掠隙而过,她总不离身的披风扬在身后,仿佛一只一心寻死的蝴蝶。她本来可以掩盖自己躲避送葬人的事实,但她把头埋低,侧过身子,甚至那只缺了小口的耳朵,也顺着射来的目光偃伏下去。欲盖弥彰的证据表明,她不但知道送葬人在附近,并且连他的位置都清清楚楚。可以肯定,她此刻恨不得就地解体,飞快地朝好几个方向逃跑。但她做不到,躲不过,正如赤身裸体的人躲不过一场大雨。送葬人慢慢地等着,等她跑到台阶下方,仅差几步便可遁入阴影时,开口对她说:“回去吧,天黑了。”

红云低下脑袋,钢铁制造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不知是天冷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的下眼睑微微发红。送葬人猜测她大概要说难听的话了,但他没什么表示,像礁石一样立着,等待她的后文。红云克制了半天,终于咬牙切齿地挤出声来:

“该死的……那个秃头警长刚把我撵出来,才出门你又让我回去……你俩弄死我算了……”

送葬人早料到了这起冲突。那个秃头警长就是前不久才委任他的人。约翰警长又被称为狗熊约翰,拜他年复一年增长的体脂率所赐,面试送葬人时,他只能勉强扎住腰带以体现自己对此次会晤的重视。他看着坐在对面仪表堂堂却又满面疏离的青年,一霎竟找不到插入话题,似乎送葬人才是面试官,而他是因为上厕所迟到而匆匆赶来的老不中用……终于他摆正了位置,吃力地撑着扶手,还差一点滑下去。即使是这种时候,送葬人仍是淡漠以对,仿佛警长是一部他看过无数遍之后再看一次的电影,等他真正跌落倒地,出现彩蛋时才会起身搀扶。警长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摆起谱来可真要命,不知是哪个富人家的公子过来找工作体验生活了,连一点客气和谄媚都懒得施舍。他也承认,如果现在有另外一个腿脚伶俐、巧舌如簧的竞聘者出现,他断然不会接纳面前这个失格的萨科塔人,即使他的履历惊人地丰富,还在拉特兰公证所就职过一段时间。这正是警长纳闷的地方:凭送葬人的本事,完全可以拿三倍的薪水还绰绰有余,他却非要来这个荒凉的海边小镇,跑到破落的警局找一份巡逻员的苦差(还不保证工资按额发放)。

送葬人回答,他不会将这份工作当作终身职业,但他尚未想好未来将去向何方。在从公正所辞职到决定下一步去哪之前,他总要找一个地方安身,解决食住问题。老约翰警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眼看见了送葬人头顶漆黑的光圈,联想到一些只有在午夜场的深夜电台里才会听到的怪谈。他甩动档案板,将履历表掀到最后一页,问:你这里提到了最后从拉特兰公正所辞职,是因为你向同族射击吗?

“不完全是,”送葬人除了讲话时必要带动的肌肉外,没有任何多余表情,“我不确定阁下是否有兴趣了解。”

“没关系,年轻人,我的时间多得发霉。尤其是在这种小偷都懒得出门的月份。”警长找到一丝面试官的感觉,语速也提高了些。送葬人花费片刻梳理事件的脉络,慢慢道来:“适用于拉特兰一至十三项公民权益的公民不被允许向其同族射击。”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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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时,遇到了相对棘手的情况。有歹徒挟持了继承人。最优的解决方案是登上街对角的楼房将犯罪分子狙杀。遗憾的是,我当时只携带一把霰弹枪,而且大楼闭锁,抵达的话需要绕到一个街区以外的窄门,从墙梯攀爬上去,”他停顿几秒,让警长可以消化听到的内容,“我射击了最大射程处的地上消火栓,借助迸射水流的巨大压力击歪了正上方的路灯罩,脱落的碎片打中目标的太阳穴,让他短暂丧失了行动力。”

他看一眼目瞪口呆的警长,确认他还在聆听:“善后小组抵达后确认现场情况,发现犯罪分子的枪械是改装的,并且里面是空膛。我不具备开枪的必要性,被判定为失误走火。之后伤者提出上诉。公正所给了我两个选择,主动辞职或者被解雇,于是我就辞职了。”

警长显然仍沉浸在故事里回味,他思忖良久,对送葬人说:我会给你们公正所打电话确认一下真实性,这个案例我还从没见到过,我明天上班后联系你——对了,你的奖项里记录了你蝉联多年的年终奖冠军。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我不迟到,不早退,任务按时完成,报告书如实书写。而他们总要找个人颁奖。”

“哈哈哈哈,你真幽默。”约翰站起身,想和送葬人握手告别,但是他肥硕的肚子横亘在桌子和椅子之间,使他无法够到对方。他预见了这个结果,手临时拐个弯,拿起笔筒里的空香烟盒子抓着:“回去等电话吧。”

翌日,送葬人在简陋的招待所房间中准时苏醒,出门简单锻炼后回屋洗了个冷水澡。擦拭头发时刚好碰上警长的来电,要他下午去沙滩上交接手续。而他按规定抵达时,只有一个库兰塔小警员在等他。据说是警长方便完提不上裤子了,要他暂时过来代替一下。小警员也是新手,只早来一个月,两人岗位不同,除了送葬人,没有哪个傻子会应聘巡逻人的苦差。他引着送葬人沿漫长的海岸线前行,将职业守则一五一十地讲述。转眼冒出来一个沃尔珀女孩子,把库兰塔警员吓一跳。她出现得没有一点预兆,好像是被飞鸟从天上生下来的。女孩拉满手中的猎弓,左臂覆盖的金属甲片像鱼鳞一样在阳光下闪耀。她喝令:不要再往前了。

“是气象员吗?”库兰塔伸直脖子往前看,并没有涨潮的迹象,也不像是风暴来临的天气。他仔细一瞧眼前的少女:“哎,你不是警长说的那个……红云,是叫红云是吧?你在前面发现什么险情了?”

“前面满地都是陷阱,不想死就离开。”叫红云的女孩依然寸步不让,箭头死死盯准两人。库兰塔再一探头:“哪有什么陷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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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站在后面冷眼旁观的送葬人发声:“都被埋在沙下,掩藏的手法十分熟练。但她说的话有一点错误,这些陷阱不足以致死,最坏的情况是严重擦伤。”

“你……闭嘴,谁需要你来指指点点!”红云本来还在两人之间游移不定,现在之间将目标锁定为送葬人,“喂,你是新来的吧,这次倒来了个不那么无聊的家伙。”

“小妹,看你说话颠三倒四的,不会是有什么精神疾病吧?”库兰塔抹着额头上的汗珠,有些无语。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乌泱泱的嘈杂喧哗:“没错!她就是精神病!让开!”

送葬人转过身,看见许多身穿护工服的人沸反盈天地冲刺而来,红云被变数吓得怔了一下,手指一松,箭就射了出去。小警员的心提到嗓子眼,然而耳边有只手像炮弹一样伸出,稳稳地抓住了箭杆。

“啊……”

“不用惊慌,箭簇的工艺不佳,不仅会失衡,而且很容易捕获。”

说这些话的时候,人们已经绕过两人,直奔红云而去。她凶狠地用眼神剐了送葬人一刀,骂道:“啧,找麻烦。”转头就跑。跑得似乎慌不择路,颠三倒四。但送葬人知道缘由。那些一条线跑过去的人不是陷进了地坑就是被弹出的渔网缠住,一时人仰马翻怨声载道。的确,这些陷阱想要致死还是远远不够,很快他们就摆脱了控制,贴近了红云的身旁。她想抽出箭来射击安置好的触发机构,惊觉那支箭刚刚被送葬人缴获了——这时几只有力的大手擒住她的关节。她龇出利齿,往最近的手臂上啃了一口,然后跳起来,不知道往哪个倒霉鬼的小腿上踹了一脚。这些反抗杯水车薪,马上她就被牢牢锁住,扎上了约束带,像突破不了蚕蛹的蝶,在他们的肩头扭动。终于历尽周折被塞进了押送车。约翰警长姗姗来迟,摇着草帽扇风,眯起眼目送红云被扛走:“又出来锻炼了啊?”

“滚!”红云冲他大吵大叫,又扭头怒视送葬人:“你这个长舌头的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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詈词被关闭的车门阻断。押送车扬长而去。送葬人松开手掌,制造粗糙的箭矢掉落,陷入沙粒。他询问警长:我感到困惑。这也是面试的一环么?

警长摇了摇头,扇动帽子的手加深幅度,似乎有些无奈:“红云,”他特意咬重这个名字的读音,“被不知道是她爷爷还是爸爸的人从萨尔贡……啊,叙拉古,从叙拉古的深山老林带过来的。自从那个人去世,她就没人管了。”

库兰塔小警员心有余悸:“您说让我注意她,可没说是这种阵仗啊。”

“她有躁郁症,不过不影响健康。但为了治安着想,我们还是把她送进了少年感化院。”警长搭住两人的肩,像推上两扇门一样转正他们的身子,好像老大哥带着小弟一样迎着海风走。前面刚搭建好露天舞台,有乐队要来这里彩排。海滩上跳动着旋律,送葬人听出这是汐斯塔蒸汽波迷幻后摇,约翰警长管它叫抽水泵皮带松了和东国洋垃圾。他咳了一声,继续说:“啊……我们地方有点偏,用药并不是很遵循权威管控。有些镇静药的副作用是中枢抑制,她就把副作用当成用药目的,吃好多,把自己吃得神神叨叨,脾气也越来越差。”

警长回想起他第一次看见红云的时候,她踮着脚站在杂货铺的窗口,盯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美食,肚子咕咕作响。因为贫穷,踌躇再三还是耷下耳朵离去。后来他买了一包薯片给她,红云不可置信地将包装袋搂进自己瘦得皮包骨头的乳房,向他展露出自己新学来的、生涩的微笑。她还是可以挤出一些善意的,可惜她的监护人后来死了。因为没人珍惜她,所以她也不珍惜自己。送葬人将这些都记下来,说:“了解。目标暴躁排外,难以交流。”

库兰塔警员终于忍不住发问:警长,他真的不是你从黑钢进口的人形机器?

“我希望是。”警长露出一丝苦笑。在与拉特兰公正所的交涉中,他逐渐了解到这个新的下属并不像他展现出来的那样乏味。海湾镇是个很小的地方,小到如果哪家的煤气罐炸了,第二天所有人都能知道。送葬人完全可以把这个小镇毁了,然后伪装成天灾侵袭从而脱罪。因此,警长再三向他声明:“你可以查阅工作守则,巡夜人和普通警员不同,是不允许持枪的。所以如果哪天被我发现了,那对不起,先生,你立刻就得滚蛋。”

送葬人点点头。他来之前就已经熟读了工作守则,并将他的霰弹枪封装进公文箱,推入了存包架里。警局专门开了一间小屋,他可以在那里短暂地休息,只能用来睡觉,不能久住。这间房子最初是收留流浪汉和孤儿的。红云也在这里住过。不过她后来涉嫌在窗台纵火,因此连夜被遣送去了感化院。第一周一切正常,偶尔他会在别人家的院墙上看见盗贼踩点留下的密文,用来指示同伙行窃的时间与地点。他不着痕迹地擦除,一段时间内,小镇河清海晏。但是在第二周,他巡夜到少年感化院的时候,再次遇到了红云。她背着弓箭,猫起腰躲避探照灯光——送葬人不知道为什么感化院会出现探照灯这种设备——随后她把带出的被褥铺在铁丝网上,很轻松地翻了出来。刚抬起头,送葬人的手电筒就照到她面前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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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怎么是你?”红云眼疾手快拈弓搭箭,箭矢破空而出,被送葬人劈手拦截。

“你这个人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红云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送葬人,后退几步,不敢相信同样的失败发生了两次。

送葬人停住步伐:“你不应该继续撤退。否则你会被铁丝网绊倒。”

红云谨慎地转身,果然,铁丝差点刺入她的脚踝。她咬咬牙,向着旁边夺路而逃。送葬人不紧不慢地跟上,不一会就看见了被一道深坑挡住去路而束手无策的红云:“这里一周前刚开始施工。我没有恶意,只是负责督促与纠正某些错误的行为。”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吗?萨科塔人,若不是你的同族有恩与我,你早就死在我的弓箭之下了。”

“这基本是不可能的,”送葬人大半个身子被阴影笼罩,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甚至暗淡的光圈都被隐没,但他的眼睛却在黑夜里熠熠发光,仿佛硫磺在浓度极高的氧气中燃烧。

“你使用的劣质材料决定了它无法造成有效杀伤。如果作出评估的话,它可以对沙鼠造成皮外伤。”

“谁需要你的评估,”红云大发雷霆,举起自己脖颈上系挂的兽牙:“看到了吗,我以前猎杀这种猛兽都是手到擒来。只不过我不收集罢了,这个是因为……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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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变得犹豫,悄悄将左手藏进披风下。但这些都逃不过送葬人的目光,他已经从极有限的观察中,分析出了那是她的义肢。而他也知道,在字行稀疏的地方,不应当读出声音。他继续自己的解释:“你使用的树枝取材于一种喜湿喜热的乔木,容易弯折。不沥干水分会影响受力。在制作之前,你应该先用火烘干、干燥。同时,你的箭簇打磨得不够光滑,连接也不够流畅。丛林中屡试不爽,不代表能在海边一击制胜。”

红云竟然没有打断他。她好像面对着一只自己从未见过的珍兽,一只温柔的入侵物种。终于,她说:“……那个警长居然能找来这种外援。”

“你怎么越狱的?”送葬人见她平复了情绪,尝试着迈了一步。确认她不再躲闪后,他慢慢靠近,伸出手,将接下的箭矢还给了红云。她有些气愤地夺过,别过脑袋嘀咕:“翻窗户。”

“再翻回去。”他拧亮手电筒,原路返回,准备继续巡夜:“如果明天感化院发现你又不见了,我会把你今晚计划偷车的事报告警长。”

“我什么时候计划偷车了?”红云瞪大眼睛。

“我会说谎,”送葬人回答,“并且很熟练。”

凌晨四点刚过,他回到警局的小阁楼上,借着台灯的光打开箱子里厚厚的卷宗,抽出最上方一页署名迪伦马特的信纸,用拇指托着下巴仔细阅读。他等待一会儿,造访了警长办公室。狗熊约翰刚冲好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打开电视机收看雷姆必拓转播的赛狗实况。从他那里,送葬人得知了在红云监护人死后,她又被几人收养的历史。这几场关系都以破裂告终。第一个领养她的先生患有哮喘,红云就天天给他讲笑话,把他笑进了医院;第二位女士有被害妄想症,红云就一直盯着她,上厕所也不放过,把她折腾得形销骨立,第三个人刚要带她回家,约翰警长及时查出了他有娈童前科,驳回了领养诉求……警长摊开手对他笑笑:你知道,保护一头狮子的最佳方法是锁进笼子,但想让它活得长久,最好还是放任自由。

送葬人没有回答,他又坐了几分钟,比身后墙上的风景画还安静。这是为了确认感化院的人会不会过来报告红云失踪,谢天谢地,她没有再出逃,被送葬人劝回去了。警长可不这么以为,他觉得是送葬人是来蹭咖啡的。很快,红云再次见到了送葬人。她正蹲在房间的角落,双手靠近烘炉取暖。结合这个季节其他孩子都只穿单衣吹风扇的情况,红云有可能是脑子坏了。医护人员打开房门,请送葬人进来。红云顿时像被火舌灼伤一般跽起,踉踉跄跄地退回桌边,拎起木弓:“怎么又是你,你烦不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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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云,这位先生正在申请对你的日常生活进行监护。他想先和你谈一谈。”

“什么?没门,他要是收养我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我可以单独和她谈谈吗?”送葬人征求陪同人员的许可。拜警长塞到护工衬衫口袋里的钞票所赐,他想都没想就让送葬人进屋,临走还带上了门。这下红云更加焦躁,她压低身体重心,尾巴炸叉而起,口中发出呜呜的低吼,伺机待发鱼死网破。送葬人很伤脑筋,上次离别时她的情绪已经很平稳了,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排外感情又恢复了。他瞥一眼桌上翻倒的药瓶,白色的药片杂乱地分布。嗯,他心中自言自语,这里的人不了解关心与折磨的转捩点,他们非常业余。

红云坚持不了太久,这个尚且陌生的客人带来她前所未闻的威压。哪怕是面对那匹夺去她左臂的猛兽时,也不像此刻一般令她窒息。她已然汗流浃背,喉咙干涩,她忽然有些后悔打开暖炉。送葬人摊开双手,姿势很像萨尔贡传说里降世的神明。但他只是为了展示自己双手空空,不具威胁,没有恶意。他说:你可以把它们拿出来了。

红云的敌意也因此消退了少许。她保持着余光瞟着送葬人,铁做的手掌伸进炉火,掏出一把未完工的箭矢。果然比起之前用的,要硬脆很多,也更轻盈。送葬人说:“红云,我们这次不住在某个新的寓所。”

“你什么意思?”红云稍稍直立起身体,轻轻掰正被煣弯的枝条。送葬人回答:“我知道在灯塔那里,有一间之前你住过的屋子。”

“不可能,是那个警长告诉你的?不,不对,他应该也不知道……”

送葬人对她说:“是你最初的监护人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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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到他了?他在哪里?我一直以为他死了。”红云急切地奔过去,也不管送葬人是否会突然袭击。他告诉她:“他的确已经死亡了。死在手术台上。”

“哈……我就知道。一个活人怎么可能人间蒸发一样……”

“他的委托是我接受的最后一项委托。他不仅告诉我你们原先的住址,还告诉我,世界上唯一一把钥匙在你这里,”送葬人说,“我现在要检查你的手臂。”

“滚开!”

红云的目光变得凌厉,她挥手要拥退送葬人,却瞬间被他擒拿,压制在床沿动弹不得。她冷冷笑道:“哈……你跟那第三个恋童癖还真是一路货色……”

“一些螺栓已经松动了,”送葬人端详着眼前的肢体:“你射术的退步不止是工具跟不上变迁,还有你自身零件的老化。”

送葬人感受到,被他裹挟在怀里的小小躯体正处于极端躁动状态。仿佛他怀抱的是一团已经聚变的能量,是不顾一切要顶开巨石的萌芽,忽然他想起委托人在信中自白的话:我帮助了她,也许这伤害到了她的自尊。

“如果继续松动,你会有脱臼的风险。甚至还会影响你的其他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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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是吗,万事通先生,这关你什么事?”红云挣扎的幅度小了些。一方面是对方的实力呈现压倒性的优势,一方面是送葬人一语中的,已经有许多夜晚,她被手臂处钻心的刺痛惊醒。

“诚然,这本应与我无关。但是迪伦马特先生委托我,他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我不记得这个名字!”

“他有过许多化名。”送葬人撒开他的紧箍,红云就像焰火一样窜出去,撞倒了单腿凳子。她借势踢蹬,翻滚到弓箭旁,蓄力张弓。不料正欲瞄准,送葬人已经掀起一阵烈风,逼迫到她面前,单手按住木弓,用力一推,将她拉满的弓势压了回去。红云想再开弓射击,可是手臂被锁定得纹丝不动。她第一次与他如此近距离接触,甚至连他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呼吸着萨科塔男人独有的气息,身体莫名热了起来。如果这是一匹野兽,红云心想,那我已经死了三回。

“如果我拒绝呢?”她冷哼一声,即使她想逃出去,但面对着这种逼迫,她宁愿老死在感化院。送葬人告诉她:“我会尽力协商,但不排除将这里炸毁,直到你不得不回去为止的可能性。”

“他们都是好人!……虽然有些时候是不近人情,而且举止粗鲁……你难道毫无恻隐之心吗!”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他的目光死寂如深海结冰,却又总会有疯狂的人纵身海底。

“因为一个委托,就要炸死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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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取决于你。”

“……离我远点!我知道了,我跟你走就是了。”

约翰警长心满意足地取下烟斗,一把抽走身旁和他打赌的库兰塔警员手中的钞票。后者呆若木鸡,目送红云气冲冲地从感化院大门离去,送葬人拉着巨大皮箱跟在身后。警长弹一弹崭新的纸币,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年轻人,我就说他擅长讲理、以德服人吧。”

暌违多年,再次回到自己的房前,红云有些不适应,有些抵触。海浪拍打礁石,破碎,又继续。送葬人放下她的行李箱,对她说:“拿出来吧。”女孩和他目光对峙几回合,皱一皱眉,还是无奈地抬起了手。她慢慢地,将组成了她左手手臂最外层的覆盖壳拆卸,露出里面纤细的钢铁支架,模仿着人体的骨骼构造,制作得精细而妥帖。她翻过坚硬的铁板,抿出藏在其中的铜钥匙。门已经爬满了锈迹,锁眼却仍然柔嫩。她推了推,无果,于是一脚踹开。积压的灰尘劈头盖脸倾泻。送葬人拉住她,扬起自己的透明塑料外套为她挡着,像撑起一把伞。他说:还不能进去。

“凭什么,这是我家——”

红云话音未落,她身后的男人先往屋里扔了一枚铁罐。下一秒它喷射出深色的刺鼻气体,惊得她连连后退:“你干了什么?”

“驱赶毒虫与鼠类。”送葬人微微蹲下,以便红云可以平视自己:“我不会过多打扰你,只有当你作出过激伤害行为时才会酌情干涉。我充分尊重你的权利。等烟雾散去,我们会一起清洁灰尘,运出动物的尸体。做完这些之后,我要检查你的手臂,帮你固定加强。之后就是你自由支配的时间。你有什么异议吗?”

红云低下头,注视着面前比她稍矮些的新任监护人。沉默地摇摇头。她听见他说:“好的,感谢你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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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送葬人也知道红云在他离开后并不会睡觉,而是悄悄跟踪他。但他无法揣摩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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