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停止感官的盒子,理應是被丟入不會再次被開啟的深淵。
作為人偶的少女,依稀感受到熟識的溫暖,就算不能睜開眼睛親自確認,她也知曉自己正被懷抱於柔和的雙臂之中。
只有他才會給予的溫柔。
只有他才會賦予的意義。
只有他才會贈與的相伴。
啊啊,總算,不是那麼的孤單了呢。
「一起去地獄吧,我親愛的真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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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響起了,人偶所深愛之人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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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時不去窺視地獄門一端毫無盡頭的泥濘,是否現在就不會因此而痛苦了呢?
嘉神慎之介沒有回答自己的提問,茫然的眼僅僅凝視遙不可及的黑夜。
他是朱雀的守護神,守護稱之為「現世」的人間,也就是人類活著佇足的地域,與死者所在之處「常世」間禁忌之區「地獄門」的四神之一,也是在四神之中最為品德高尚,最為認真保護人類的人。
本來應該是如此的。
他猶如綠寶石的清澈雙眼,不知何時已變得混濁,甚至產生了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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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尋不著終結的裂痕之中,滿載的是人類的自私與殘忍。
至從接收到來自地獄門無法言語的力量後,他注視著人類的焦點,只剩下在陰影之下的混沌模樣。
拼命以雙手保護現世的他,如今已不再對世間的一切存有一絲絲信任。
人類活著的姿態,為何能輕易的顯得醜陋呢?
無法忍受得下。
無法忍受得下。
無法忍受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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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無可救藥相信人類的自己,真是愚蠢至極……
嘉神慎之介佇立於一場戰亂大肆摧殘過後,農作物了無生機且建築斷垣殘壁的平原中,與其大庭相徑的白色身影,久久未曾離去。
他微微彎下身,撿起幾乎不見原型的洋娃娃,帶著蕾絲的白色帽子,受到野火侵襲焦黑了一半,細緻的臉龐早分裂出蜘蛛網般的線條,分裂線條下的人偶,映照無法探求的黑暗。
因厭惡而抿起嘴、因迷茫而雙眸失去焦點,壓抑不下的情感,無從可尋求的解脫,大力施加在緊握人偶的手掌心上。
哪裡還有無暇的純淨可以依靠?
整個人間所瀰漫的空氣,令他噁心的想吐。渴望一絲絲救贖,渴望一絲絲依賴,自己所堅持的美學,還想要有一絲絲能令他觸及。
回過神來,由他親手而製的潔白人偶,端莊的坐在白色木椅上,毫無動態的寧靜,就像是能被稱為藝術的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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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的嘉神慎之介,仍猶豫著什麼。
嘉神伸出手,以手指輕點著人偶的胸口,些許徬徨控制著他,不過也只在幾秒之內便立刻散去。戴著白色手套的手,著實緊緊貼附於人偶的胸口。
微微暖意,名為生命的能量注入人偶體內。
人偶的眼瞼緩緩睜開,就像是鑲嵌入紅寶石的眼,平靜凝視著她第一納入視線之內的臉龐。
那時的人偶,還未持有作為生物存活的意識,直到當她模糊的雙瞳,逐漸聚焦在對著她微笑的男子臉上時,她甦醒了名為「心」的其一部件,甦醒了自己「出生」的意義。
依附不同於人類的本能,未曾透過所謂的學習,人偶卻清楚意識到,自己誕生的淵源都來自於這名男人,自己也正是為了他而模仿人類呼吸著、心跳著。
「嘉……神……大……人。」努力張開了口的人偶,模仿著人類的嗓音、模仿著人類的語言與口吻,喊出了就在眼前的男子,還未說出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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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親愛的真璃—」面對自己精細而製的人偶,呼喊出他的名字的瞬間,嘉神露出了難得打從內心喜悅的笑容走上前,抱住他早預想好名為真璃的人偶。
是的,她是不同於當下骯髒人間的存在,比一絲不染的白紙還要純潔無瑕,符合著我的美學的完美形體。嘉神難以掩飾下歡悅的情緒,一次比一次還要深刻的緊抱真璃,想將可以掃除他心靈中汙濁的人偶永遠放入心底。
還有什麼事物能比我完美的真璃美好呢?嘉神在心裡真實讚揚終於能觸及的純潔美學,起初的猶豫早拋到腦外。
對現在的嘉神來說,彷彿擁有真璃這件事,就是足以支撐起他活下去的神奇魔法。
或許在這頃刻,他的心靈獲得些許的純淨,可是那名作為朱雀守護神的男子,綠寶石般耀眼的雙眼已失去本來正直的光彩,在地獄門負面力量一點一點侵蝕影響下,變得混濁而不堪入目。
獨有親手由他而生的人偶,將他的污濁視為人偶眼眸中的光芒,不斷追求、不斷緊握在手裡。
扭曲的守護神與人偶,共同追求純白而無垢的美學。並在靜謐的白落地之後,嘉神開始展開了他的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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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接觸過泥垢而生的白玫瑰,在追求美學的雙手下迅速且精緻的,成長成嘉神喜愛的型態。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真璃已能自理生活與進行簡單的活動,以及有了獨立思考的能力,完全作為一個人類似,唯獨無法避免的瑕疵,是她的價值觀全取決於嘉神的傳遞,即使那對他們來說根本不能被稱作為瑕疵。
被地獄門負面力量嚴重吞噬精神力的嘉神,所傳達給真璃的價值觀,早不是常人所認為的向善與正派。在他眼裡,人類成了自私與殘忍的代表,是現世如寄生蟲一樣的存在,唯有除掉這群寄生蟲,重新塑造現世,才能迎接更好的時代……
因此,本來作為朱雀守護神的嘉神,卻開始繪製著毀滅人類的地圖,妄想創造能與真璃一同前往的烏托邦。
沒有所謂是非對錯的真璃,理所當然皆收下嘉神極度偏執且顛倒的觀念,對她來說,只要是嘉神的全部就是正確,只要嘉神還在身邊,那對真璃而言便是「現世」。
她看著嘉神的所作所為,即便不了解,卻也不會懷疑他的每一項決定。
像是仰望那幾乎兩尺高的巨大木偶時,比起疑惑,總是被嘉神好好護在懷裡的真璃,更多的是稀有的恐懼。
她有點印象,從這個木偶的面貌上她曾看過這個人,和嘉神有著友善的互動,可是也有過衝突。然而這個木偶所帶來的氛圍與她不同,洋溢著不太自然的氣場,那不像是嘉神為了完美而製,反倒像是為了代替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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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害怕喔,我可愛的真璃。這也是為了摧毀現世的計畫道具之一呢。」明顯感受到懷裡的人偶揪住了自己的衣裳,嘉神撫摸著真璃以安撫她動盪的神思。
「為什麼它是計畫的道具之一呢?」出於基本的探索能力,睜著紅色大眼的真璃微微抬起頭看著嘉神,帶著純真的心思向他尋求答案。
「那是為了取代已經封印起來的直衛示源,也就是白虎的守護神……雖然比起實際用途,倒偏向偽裝的用意呢……哼,有點多此一舉了。」
望著以摯友的容貌製成的人偶,回憶不由自主的在嘉神腦海中倒映而出——
為什麼你不能理解呢?示源。
對於明確說出要干涉我的計畫的你,明明直接殺了才是最簡單也最快速的方法。剛正的你,果然和為了更美好的時代,選擇背負罪戾的我無法相提並論呢。
最後輝不下刀刃的我,也只是讓你睡得久了些,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讓人間變得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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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作是我對你的敬意吧,示源。」嘉神放走了作為代替白虎守護神的人偶,讓他在塵世中假充本來的示源而活下去。那是他的第一步,也是開始在他被染黑的意識中再次抹上名為罪的汙穢。
嘉神非常明白,卻也未曾想放下。
「吶,我親愛的真璃,來和我下一盤棋吧?」還未引起動盪的片刻裡,嘉神享受著與真璃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那是他在被汙濁沾染至全身時唯一的淨化,能擁抱著與真璃共同呼吸的空間,就不至於使他得還在現世吸吐這種事,深感難受與膩煩。
「好的,嘉神大人。」在真璃思想的字典裡,不存在有一丁點對嘉神反抗的字眼,她全盤領受與遵從嘉神所有的請求,她甘願的做個自由的傀儡人偶。
互相藉由對洗滌心靈、互相將對方深深烙印在眼底的生活,持續了十年之久,在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期間,仰賴著真璃自以為洗淨身心的嘉神,仍一步步踏實的走在開創新地圖之上。
會干擾他的白虎守護神已經消失了,那麼,勢必另外兩位守護神也會有所動搖吧?扭曲的笑容再次綻開,為了實行而提起名為「瑞鳳」的寶刀,嘉神毫不遲疑踩著輕盈的腳步前行。
由嘉神半控制著的真璃,偶爾也是會有和嘉神分開行動的時候,並且在嘉神逐一進行毀壞人類的計畫愈加頻繁後。尤其是今天,嘉神獨自一人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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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要稍微花一點時間。」嘉神帶著僅有真璃才見得著的親切笑容,當作是對待小動物般,緩緩輕撫她那小小的腦袋。
「會帶好消息回來的,我親愛的真璃。」身著洋裝大衣的嘉神,給予真璃最真切的擁抱,他明白真璃短暫失去他時的不安與難過,因此將懷抱的雙臂抱得更緊、更深。
「好的,嘉神大人。」真璃知曉,有段時間她將和失去父母的幼年動物一般無助,然而無論內心多麼掙扎著不願與嘉神分離,她仍舊不會讓不順從的心態出現,乖巧的應答嘉神的期望。機器人般的回應,從那毫無聲調的口吻中吐出,她無條件接受內心的擾動,也享受嘉神此刻給予她的愛意。
她根本不清楚愛是什麼,就連給予她一切的男人也不明瞭。
但是真璃卻知道「失去」的恐懼,那明明是她不會明白的情感,只因看見了被血跡浸染的純白後,猛烈的從心中滿溢而出。
嘉神慎之介,為了讓淨化現世的計畫更加順利,預謀除掉必定會干擾他的另外三位守護神,於是成功偷襲並殺死青龍守護神慨世,卻正好遇見了在道場中慨世的養子,御名方守矢。理當不可避免的戰鬥,留下作為武士反擊的血跡,深深劃在他的喉嚨之上,幸運的是這道傷口並未造成他生命上的危險。
「嘉神……大人?」真璃睜大了雙眼,目不轉睛的凝望著和她雙眸相近的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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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顯現在一身白淨上的顏色,從頸部上有一定深度的傷口中蔓延而出,突兀的浸染了阿斯科特領巾,相比真璃的驚愕,嘉神反而格外冷靜的異常。
「稍微大意了點,沒事的,我親愛的……」伸出手想擁住真璃的嘉神,尚吐露完想說出的話語,真璃便撲了上去緊緊抓住他,縮在他札實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