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燈
他抱住自己的肋骨,最後抱住馬桶的邊緣,Figaro在旁邊喋喋不休:「吸氣,呼氣,好,再把手指伸進去試試。」
Oz照做。指甲剪得很圓潤,既不會割傷手心也不會割傷喉嚨,但這對問題並不有益,他幾乎立刻就把食指和中指抽了出來,「不行。」他告訴Figaro:「不行。」
Figaro蹲在他旁邊,比起朋友更像位醫生,他完全不會像其他可能的人一樣去拍Oz的背,只是蹲在那兒說:「再試試,留久一點,攪兩攪。」
Oz不知怎麼的,就是不能容忍有東西在他嘴裡,即使是他自己也不行。一切徒勞無功,他們在地上面面相覷,醫生先說:「可惜啊,要是你再可愛一點,我就幫你了。」
Oz煩躁地閉上眼睛。Figaro沒有辦法,鉗開他的嘴把手指伸進喉嚨,專業人士的手法果然出神入化,抽手也抽得很及時,嘩啦的水聲把Oz的狼狽掩過,Figaro沖著水邊問:「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Oz用滿是鼻音的啞聲說:「有個角色我想要。」
Figaro拿毛巾給他擦嘴:「什麼角色你拿不到?」Oz配合得順從熟稔,下巴微微支起,讓畫面一瞬間與回憶重合。那時候也是洗手間,白熾燈強烈地打在小孩臉上,細細小小的絨毛,隨著呼吸和睫毛的暗影綿綿起伏,Figaro彎腰給他打領帶,心裡想:這個算了。那年夏天他帶頭霸凌了整個宿舍,同時變成一個哥哥。
現在,男孩的臉已變成刀鋒削過的山,銳利、分明、俊美,一種介於真實與幻想的感受在Figaro的手心成形:這是由他雕出來的。他費心費力教過的師弟,費心費力配合的搭檔,信賴他也被他信賴的人,當然、當然,他攥住Oz的頭髮。Oz說:「世界劇團⋯⋯」
Figaro想了想:「他們的新劇?巧了,我認識導演,跟他說一聲沒問題,況且是你,誰不歡迎?」
Oz搖頭。他太累了,過量的酒精使骨頭和肌肉變成生銹的零件,支在一起咔咔咔的,滯澀沉重。他拖著腳步找來劇本,淺藍色的劣質紙做的封皮又皺又破,露出內頁用細明體印的劇目:《湖中的愛麗絲》。愛麗絲三個字下有紅墨水的劃痕。Figaro把水擱在几上:「愛麗絲?這不是快要演的⋯⋯」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Oz說:「愛麗絲的演員出了意外,死了。」
「⋯⋯那真是不幸。」Figaro說:「你想要的不會就是愛麗絲吧?」
Oz懶得點頭。他仰頭去看吊燈,好像這就能使臉上的暈紅早早散去似的。在玻璃的折射裡,他看到自己和無數個Arthur,依依地牽著他往前走。他的生命就是這樣一個形式:總是有雙手,不管向前拉還是從後推,總是有雙手使他在明白之前就前進,一步一步⋯⋯劇本被翻閱的沙沙聲是時間快進的聲音,一格兩格⋯⋯,數到五,裡面的Figaro說:「你演不了這角色。」
「理由?」
Figaro支著下巴:「就算不提愛麗絲是個女人,你也駕馭不了這麼磅礡和激烈的感情。你能消化愛變成詛咒的心理嗎?——嗯,也說不定可以啊,只要你願意詛咒Arthur。」Figaro笑:「但是你一定不想。因為你想要這個角色就是為了見他啊,不知道到了哪裡的被搶走的孩子,要是能成為世界巡演的主角,你那貼得到處都是的海報一定就能被他所看到吧。」
Oz的手在膝前交錯著,是認同還是否定,他現在處理不了這件事。太痛苦。但其實清醒時也處理不了,他從沒搞清楚過自己的感情,即使循著直覺回答,事後也會迷惑然後忘記,留下問題和苦難獨自發酵,他意識著:和Arthur的、和世界的、還有和Figaro的。
Figaro無趣地翹起腿:「何必大費周章?要讓他見到你很簡單,和我重組就行了。國民組合的Reunion,勁爆吧?」
Oz說:「不。」這也是直覺的回答,像當初他離開Figaro,直覺的抉擇。Figaro笑笑把膝蓋壓上桌面接近半昏迷的Oz:「為什麼不?很輕鬆的,不需要事實,只要一點風聲。或者傳緋聞,我們當初經常做的吧?即使是理解不能的你,不是也很會在電視上說和我一起最放鬆嗎?」
Oz既不躲閃也不前進,他在原地對Figaro說:「不。」又說:「回去。」Figaro自討沒趣,拿著帶來的便利店袋子走了,那裡頭有藥、水、喉糖、夾心面包,八卦雜誌,還有夾在雜誌裡的演唱會門票。Figaro帶上門時沒忍住問:「為什麼離開我?」Oz在原地低頭,那背影全是他個人的困惑和痛楚,齊聲高叫:不。回去。Figaro就走了。
出來時天下著雨,商場已經熄燈,他從黑暗的櫥窗裡望見自己的臉,沒有表情的、冷淡的,面具一樣,簡直有點驚嚇。而在更高的地方,廣告板的四組白燈久久地射著,照出他的另一張巨大而和煦的臉,兩張臉碰撞到一起,對視了。Figaro猶豫地吃了一驚。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這幅畫面第二天毫無意義地成為娛樂版頭條,因為其他人覺得有意思:如日中天的天王巨星在下雨的街道凝視自己的照片,眾多對他那難得陰霾的表情的猜測四處流傳,失戀?事業不順?厭倦?自戀?晚間活動時話筒終於遞到Figaro臉上,客串記者的女明星在鏡頭前問他:「當時你在想什麼?」
Figaro如實回答:「想Oz的事。」
女明星誇張地哇!Figaro笑著補充:「應該沒有人不認識吧,給新粉補習一下?就是那個7年前甩了我的,頭髮長長眼睛紅紅的Oz同學。」
女明星打趣:「你們終於要複合啦?」
Figaro聳聳肩:「Oz有新歡了。」他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落寞,「我要孤寡到底了,真可憐,沒有人要啊。」女明星笑得花枝亂顫,為著這荒謬的笑話:「想嫁給你的女人排到街尾啦!」Figaro跟著哈哈大笑,好像那真是個笑話似的。
他携同她進場,晚會已經開始,Figaro到洗手間再行確認狀態。眼神是否溫和?笑容是否可掬?重要的是——值得被愛吧?他滿意了自己。這麼多年了,偶像到巨星,實在沒有一刻不是完美的,連私下的風評都是業內交口稱贊,說他對誰都好,都友善,都盡心,其中對Oz最好。
Figaro看到自己的臉垮下來。
Oz的離開在他苦心經營的人生裡劃下一道不可解的刻痕,他從沒得到解釋。然而Oz又不與他真正別離,他們仍然來往,他知道他還是Oz的緊急聯繫人,這一切使Figaro無法得到出像樣的結論。他以為他對Oz了如指掌,Oz的香水、衣服、台風、姿勢、後來乃至工作都是他張羅——他明明——他應該——是了如指掌的。像有誰在鏡上打了一拳,從那擴散開來有無數個不同面貌的Oz,每一個他都想像過,每一個他都否定,真正的Oz只是站在原地說:不。回去。
明面上,他始終存在於大眾視野;暗裡,不知道有多少人離開,異口同聲指責這不是真正的愛。難道也是因為這個?Figaro想,他和Oz之間,也是因為愛的太虛假?
有人推門進廁所。他和Figaro互相笑笑,然後擦肩而過。這個動作和Figaro腦中的Oz接上,他終於想到這二十年,也許就是場可放棄的人生的擦肩而過。
雨一直下,青黑無垠的天啊。Oz沒放過他。他堅持挑戰愛麗絲的角色,或者直接點說,他堅持要讓Arthur見到他。Figaro無可無不可,在他面前躺得七仰八叉:「所以呢,Figaro哥哥是很忙的呀。」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Oz把重劃了重點的劇本推到他那邊:「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Figaro說:「我就知道了?」
Oz莫名奇妙地看著他,Figaro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無奈地起身:「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你真霸道。」他以驚人的速度從兄長變成迷途的孩子,彷彿從一個側面轉向另一個側面,燈熄滅了。
淒涼的雨夜,顫抖的音聲:
「你是誰?你是誰?睜眼前看見的眼睛,永遠沉寂的湖冰!如是不解的迷題,為何駐立路邊?如是恆久的黑暗,為何予我雷聲?停,停!」
另一道沉沉的聲音三秒後升起,「誰在說話?」像驚雷炸開,「誰在說話?荒謬的雨滴,人間的回聲?誰允許你擾亂湖面的平靜,叫喊荒土的神明!回去!回去!生命要安靜,靜!」
「困惑有困惑的叫聲。你為何出現卻不回應?」
「人子豈敢叫神明回應?」
「我睜眼前就見過你的眼睛。」弱得像呢喃,「你塑造我的手,你塑造我的心,你的意願就是我的意願,我的生活就是你的生活,沒有不愛孩子的雙親,也沒有不愛雙親的孩童。離棄我吧,假如你可以!」
「⋯⋯,回去。」Oz掙扎地說:「到你真正的歸處去⋯⋯」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們把東西打翻得滿地都是,Figaro轉瞬就抽離了,就只是轉了轉側臉。他把東西一件件撿回原位,Oz還在原地掙扎,這是Figaro第一次見到那麼多的情緒在他臉上浮現,他太投入、太共情、太不熟練、又太有天份了,憑著相同的痛苦就人我合一,不知道世上根本沒有痛苦是完全一致的。這是表演最危險的訊號。
他把Oz推進暴雨的陽台,Oz踉蹌著開始清醒,他回頭看Figaro,雨點在他臉上蜿蜒出淚似的水痕,報復性的快感,Figaro倚著門框笑了:「知道了吧?為什麼你不能是愛麗絲。你駕馭不了她,是她在駕馭你,你這種演繹方式只會自取滅亡,我勸你不要再嘗試。怎麼樣,扔掉台本,一起去吃飯吧?」
Oz在雨中望著他。又是這種望法。好像他知道只要這麼望一望Figaro就會無條件投降。可恨得很。最可恨的是他根本什麼也沒想,是Figaro的想像控制了他自己。他煩躁地踏進雨裡。「方法那麼多,你就非要這個不可?」
Oz說:「不是。她⋯⋯」他困惑不已地皺著眉頭,「呼喚我,她開始呼喚我。」
屬於天才的靈感降臨了。Figaro未嘗不是天才,知道這勢不可擋,但他何曾這麼輕易,這麼頻繁?這句話他聽Oz說過無數遍,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就是這份從無止盡的靈光帶領他們所向披靡。懷念因此壓過嫉妒,他把世界之子帶回廳室,又一次教導:「唉!我真命苦⋯⋯把她和你分開。她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
「她是母親,也是父親。」Oz說:「⋯⋯我⋯⋯」
Figaro厭煩地打斷:「你是Arthur的父親。」
Oz久久地沉默了。Figaro自行說道:「你們都是家長,都在意外中明白了愛,然後失去了愛,這是你們的共同點,也是你的切入點。但她對伊索爾的愛不止如此,驅使她瘋狂的是情欲的動因,你沒發現還是不想發現?」
Oz斷然道:「我沒發現。」
Figaro說:「是嗎?⋯⋯怎樣都好,不處理這點你是無法勝出的,你要用壓倒性的力量征服導演,讓他顫抖著接受你背後的風險和恐怖。唱唱結尾的歌吧,用愛麗絲完整的愛去唱。」
低沉、渾厚,壓抑的男聲像光線一樣充斥了房間。可是太重了,細細的雨聲裡,它們變成了雷暴本身。Figaro聽了不到三句就打斷:「不行,不行啊Oz。這是什麼,國歌?你是在送葬,為你自己和逝去的愛,怨恨、哀愁、深情,不要唱得跟送兒子從征一樣好嗎?」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Oz吸了一口氣,沒說話,換了別的演繹去唱。Figaro依舊不滿意,兩個人弄得煩躁不堪,Oz把台本扔給他,「你唱。」他說,「你唱給我聽。」
Figaro開口前就知道這行不通。他和愛麗絲?太像了,比Oz更像。他和她會為了自己的存在打起來的。即使如此他還是試了,便馬上感到太赤裸,彷彿被人剝光衣服扔到街上,暑熱一樣的想吐。這份惡心隨著Oz的動容愈發強烈,最後達到了憎惡的地步。他想像折斷Oz的頸子,在他還小的時候,從此六根清淨四野無雲,煩惱退燒。
但事實是:他不能折斷所有人的頸子,沒有這個Oz還有下個Oz,人生就是這樣地毫無辦法。
Oz說:「你唱得很好。」Figaro抽了抽嘴角沒笑出來,Oz又說:「比我好。這就是愛?情欲的?」直視他的眼睛,「你對我?」
Figaro說:「怎麼可能。⋯⋯我沒有對你出過手吧?」
Oz竟認真思考過後才點頭。如此想來,Figaro從前就交遊廣闊,被他有意無意吸引的人多不勝數,約會、調情、上床、分手,但對他那是沒有過的。他們要炒作,情節姿勢和地點全都商量好,使彼此明白這是——僅僅是——工作的一部分。Oz從這份發現中挖掘了一股奇妙的感情。這種感情他本看不見也弄不清楚,直到Arthur像片過盛的陽光一樣降臨,萬物在隱隱的扭曲中回到它們的位置,Oz猛然發現,過去的遺跡裡,一種奇妙而相似的感情蠢動著,他伸出手觸碰,Figaro既不躲閃也不前進:「怎麼了?」像碰到一根弦,無數音符顫動著飄逸了。Oz困惑地問他,停住晃動的弦線一樣抓住他:「為什麼不?」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你明明可以控制我。那時候,我連自己的意識都不明晰,你的意願就是我的意願;你的喜惡就是我的喜惡。關於世界,即使你指鹿為馬,我也不會有所懷疑。而你確實有意識地享受雕刻我,即使是我離開了的如今,也時不時發現你的手還在身後。要我愛你,易如反掌。但你從未把我們的關係陳述為愛,連定義都不曾給予,彷彿這中間沒有需要描述的物件。靠你認識世界,對我來說,那正是什麼都沒有。」
這就是把心拿出來暴曬的後果,Oz太敏銳了。Figaro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暴曬及其後果,他沉默,移開眼線,東張西望,這也很遜。襲擊太突然了,根本無路可退。其實他可以像應付其他人一樣巧舌如簧,為什麼不呢?
「⋯⋯」Figaro說:「謊言有多輕易,崩塌就有多簡單。⋯⋯。我在你身上付出太多。」這一句本來是段落的開首,但Figaro最後把它變成了結語。寄望於Oz那可怕的敏銳。Oz開始思考。愈想眉頭愈深,沉默終於蔓延到適合轉移話題的階段,Figaro站起身:「總而言之,你缺乏愛欲。差不多也該找個對象談談戀愛了吧,Arthur也會很開心有個媽媽的。Figaro哥哥認識的好女孩可不少喔,要不要幫幫你?」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弦鬆開了。Oz收回手,看著那一點一點散溢的音調,「好。」自然眉頭還是皺著的。
他爽快,Figaro也爽快。為著慶祝從可怕的話題逃離,天王把當後的工作全部推遲,專職七天為兄弟拉皮條,帶來一個又一個女孩,在談笑自若中寄辭離席,事後每個女孩都說不算如了,而Oz總在散步中告訴他沒感覺。
Figaro既心力交瘁,又覺得好笑。事情來到假期最後一日,Oz和他在公寓邊上的近海街道散步,乘著夜風和街燈昏黃的光,Oz說:「你來試試。」Figaro臉上流露驚訝,心情其實也是既疲累又喜不自勝的。
然後他們沮喪地發現對彼此毫無感覺。Figaro說:「你家天花板該重新上漆了。」
Oz說:「這是酒店。」
Figaro說:「我很難說服自己我在酒店和人蓋被純聊天。」
Oz淡淡道:「硬不起來,沒有辦法。」
Figaro的男性自尊被深深、深深地搓傷了。他真想把樓下便利店的雜誌架搬到Oz面前,重點是當期的20頁,全球性感男名星評選,Figaro,第二位。他在心中憤憤不平,卻聽Oz又說:「你記不記得那個內褲廣告。」
「哪個?16歲還是24歲的?」
「16。那天回去我勃起了。但是太累,馬上睡著了。」
Figaro不停地眨眼睛:「因為我?為什麼我不知道?」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Oz說:「為什麼你應該知道?」
「因為那時候,」Figaro頓了頓,「我很關心Oz呀。」
Oz說:「脫了衣服,就別撒謊了。」
Figaro說:「心裡的那件還沒脫呢。」
「因為那時候你應該掌控著我。」Oz直言:「也正是那天起我意識到不是什麼都該跟你說。」
Figaro說:「⋯⋯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我好傷心呀。」
Oz說:「我很困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你既控制我,又不索求我,好像只是在享受控制別人這件事而已,那麼,可供你消遣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Figaro問:「所以你離開我?」
Oz說:「對。」
Figaro權衡著,說了真話:「⋯⋯真讓人羨慕,不通曉這個世界,好像不存在這個世界的你。即使失去自己的孩子,也還是什麼都不明白一樣。我,」他干笑了一聲:「我想要被愛。我們普通人只有掌控別人才會覺得安全。」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Oz問:「普通是這樣的嗎?」
Figaro說:「普通人是這樣的。但是你不需要這樣對待Arthur,因為你不是普通的。」
Oz說:「你也不是普通的。」
Figaro說:「我很普通。普通到像缺水一樣缺乏愛。」
Oz說:「⋯⋯普通人不會這樣追求愛。」
Fogaro說:「如果連普通人都不是,我是什麼呢?」
Oz說:「為什麼要把你歸到那一邊,把我歸到另一邊?我們是人,我們存在,僅此而已,如果非要歸類,你是Figaro。」
Figaro說:「我是Figaro又如何呢?即使擁有這麼多的愛,我也感覺不到自己擁有。沒能在心上留下痕跡的東西,就等於不存在。如果每一份愛都是這樣的結局,那不就是我的心出了問題嗎?我是不會承認這點的。」
Oz說:「所以你才不描述。因為對你來說,我們之間同樣什麼都沒有。」
慢慢的,Oz又說:「有一天,Arthur要求我給他念話本最後一頁的故事。我念了。他好像獲得了寶物一樣笑著對我說:『謝謝,我也愛您!』然後興高采烈地跑開了。那一刻我才明白了那份感情該被什麼命名,以及它確實存在。Figaro,如果你想要,就說出口。」
Figaro說:「虛構不存在的東西只是自欺欺人而已。我曾說出口的『我愛你』,多到自己都數不清。在戲裡,它理所當然地虛假,出了戲,也還是虛假得那麼理所當然。今天說了愛這個,明天又有下一個,像花一樣美麗又易敗,卻不如花真實存在過。我想要的——」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說出口吧。」Oz打斷他:「如果你想要。」
一種無邊的恐怖潛藏在這句話背後,Figaro看得清清楚楚。他甚至了解到他和Oz的關係之所以延續這麼久,就是因為沒有東西可消散。他當即在心裡決斷了,那就是絕對不產生可供腐朽的東西。Oz不明白Figaro為什麼如此堅決地沉默,同時他又不有要求的執念——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因此沒再追問下去。這更加強了Figaro的決心。同床異夢的二人唯一相同的地方是:都不知道過份的坦誠相見會引來愛的豹變。
面試準備尚算順利。Figaro不捨得這份被依賴的快樂,偷偷推掉將拍的新劇,陪Oz練到整個台本滾瓜爛熟。然而,即使以兩個天才的靈光,把一套成熟完善的作品從根基改造到超越還是太困難了,出發前一天結局的部份仍不能定案,那首愛麗絲的歌,Oz怎麼唱都缺少東西,這是個大大的敗筆。萬幸編劇和作曲家都很喜歡這個驚世駭俗的主意,並樂意和Oz將演繹打磨得更完美。兩個人的排練便告一段落,Figaro帶著數不清的虛假愛語回到自己的生活。
起初他還會打電話給Oz關心排練的進程,後來他感覺到劇團裡自有能幫助Oz的另一些天才,這件事已不再有他的位置,便停止了撥號。像忘記一場擦肩而過似的,忘了這件事。
商場的廣告板從Figaro變成了一身黑衣的Oz。他坐在黑暗中,微微側著臉,只有被照亮的眼睛冷冷地注視來往的人群。
Figaro沒能成為被注視的一員。他忙翻了天,強行放假的代價影響深遠,心裡發誓再也不干這麼青春的事了。一個夜晚,他匆匆回家換衣服趕下場,發現一本投進來的雜誌,他當封面,夾著最後一場的門票,今晚8點。
這一定是那群西國人的主意,Oz是沒有浪漫細胞的。8點一刻,Figaro跳回車上,把它開出原有的軌道,一騎絕塵地沖向黑暗。劇院裡當真連點光都沒有,Figaro摸索向他的位置,栗髮的作曲家在前方彈琴,暗暗的琴音,暗暗的雨聲,淒迷中,伊索爾發現了神明。
⋯⋯你是誰?你是誰?⋯⋯
誰 在 說 話?
她帶著暴雨出現。幽冥的魔王,自湖中蘇蘇醒!雷聲是她的沉吟,朔風是她的步聲。人類的少年,脆弱得不能被回應。但他像受凍的小草,招展愛的露珠,誓要讓母親破冰。然而,當她是大地,便不過是自然現象罷了!可憐的露草,自有命中的碎花。天空、大地、細雪、雷鳴!愛的孩子已經離開,狂風、驟雨、列缺、幽冥,哪個都喚不回來了!孤獨的神明,撐開力量的棺木,爬出了湖面。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她第一次唱歌,水鬼一樣濕漉漉地,拖著衣服和頭髮,向著愛人和孩子的方向,就這樣死了。
劇院重歸寂靜和黑暗,久久不明。她還倒在那兒,好像這就是謝幕了。Figaro坐到所有人離開,感到一種缺失。就是這種缺失,長久地籠罩在他們頭上——怎麼改都不對。他走近台前,Oz站起來了,像伊索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