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宵之月

2021年03月02日15:014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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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丸低头洗手的间隙,女管事荣吉喊他过去,原是紫夕不满这杯少加了奶的红茶,随手就泼到了端进来的女佣阿富身上。“您快去劝劝少爷,他吵着要辞掉阿富呢。”其他人倒也罢了,这位阿富是荣吉乡下来的一个表亲,素日里荣吉对她颇多照拂,大有选她接替自己的意思。荣吉是宇治川家的老佣人了,紫夕出生之前就在宅里做事。乌丸初来乍到的时候,也是由荣吉带着熟悉环境,这次说什么也要看她的一点面子。乌丸擦了擦手,上楼拐到角落那个房间,紫夕正抱着手臂,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怎么了,是茶泡得不合您胃口么?”

“原来你在啊,我还以为你这下午死在外面了,竟然把本少爷的茶留给别人来泡。”

“社长喊我去办了些事情。”

乌丸低头熟稔地将茶包放进杯子里,小壶盛着滚烫的水,倒出来还热气满溢。等到茶汤变成清亮的红色,他又往里加了两勺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连着一碟阿阇梨饼一同端给了紫夕。小少爷尝了第一口,脸上的表情才稍稍缓下来:

“我爸爸喊你去做什么了?”

“有位画家留洋回来了,是北面文具店家的长男。社长同那位老板是故交,想请那位少爷画一幅像来着。”

“就是说,是日本人咯。父亲为什么不直接请西洋画家来呢?”

“大约社长有自己的考量。”

宇治川世代相传的老宅是传统的和式房屋,这代宇治川家主、也就是紫夕的父亲唯独沉迷于西洋画。去欧洲旅行时多次参加拍卖会,买来的画作都挂在房间里。他时常往返东京京都两地,喜好逛那里的美术展。他常说东京总聚集着一些脸色苍白、神情疲惫的画家,他们以必要的静态艺术手法试图表达迅捷和动感。有时乌丸陪着宇治川社长上京,看到那些用意不明的斑驳色块,只想把它们从画布里抠出去。

但社长偏偏很喜欢这些,说这就是艺术。乌丸想,也许就是自己不懂了。他泡完了茶站到门后,垂手而立,似乎和刚才那名女佣一样乖顺,只是脸板着如同能面。紫夕将茶杯贴在自己的膝盖上,那块皮肤熨出粉红色的印记,他感到厌倦起来,挥了挥手: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知道了。既然是我爸爸交给你的事,你便好好地去做吧。”

乌丸听得出紫夕弦外之音,做得好他可以不计较阿富的冒失;若是做得不好,便是连同阿富的过失一齐算到他头上。数罪并罚,到时想要保住阿富便难了。从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区别是那些人逃也似的离开了宇治川家,只有乌丸一个爬了起来,依然同刚才那般垂手立在门后。这极大地引起了紫夕的兴趣,从一杯柳橙汁到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器具,所有佣人挨过的罚,在他身上不过都是些皮毛旧伤罢了。

——玲司呀,像你这样的人,何必委屈自己到宇治川家当下人呢?

乌丸惊醒过来,他在做梦的时候闻到了花香,窗外不知何时开了一丛嫩黄的宵待草。夜空是条深蓝色的河,钩子般的月亮快要沉下去了,他看着那丛宵待草从安静盛开到慢慢合拢,羞涩可爱,怯怯地带着讨好的风情。天还未大亮,他起身巡逻,安排佣人将不整洁的房间重新打扫一遍,嘱咐厨房准备好早餐,接着去喊紫夕。小少爷赖床,不让他睡觉便把身子裹在被子里发很大的脾气,闹了好一会儿总算是肯起了。等到他将少爷用早饭的事情安置好、想起今天和客人约的时间似乎是早上八点,急匆匆地赶到客厅时,年轻的画家已经坐在那里了。他戴着一顶羊绒呢子帽,柔软的头发都被压卷了几个弧度。

“你的颜色很特别呀。”

“什么?”乌丸以为自己没听清。画家又打量了他一会儿,笑道:“我很少见你这样的。”

这时佣人来通报,宇治川社长已经用完了早饭,乌丸把年轻画家引到一家之长的房屋,询问他是否需要吃点什么。

“茶就好了。”随后客人便乖巧地坐在一边,这样安安静静的样子,倒是很优美动人。事先得到的情报说他是北面鞍马家的少爷,因着家中生意的缘故,原本鞍马先生是想让他跟着名师学习版画的,不想他自己提出想到欧洲游学几年。这一去便直至今日才回来。

鞍马虽是纯正的京都人,讲话却有些鼻音,面貌也如同教堂里那些雕塑。说是贵客,其实在宇治川社长面前完全一副乖顺的晚辈姿态。宇治川问什么,便一五一十地回答,缓慢陈述在欧洲的见闻。

“唯臣啊,听说你回来前还顺道去了一趟万国博览会。”

“是,看到了许多来自日本国的展品。”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像宇治川社长这样的中年男子,谈天的要领便是同他讨论世界形势,自己的观点却绝口不提。乌丸将一切收入耳中,人却像尊石雕,只在桌上的菜式变动了之后,才会微微侧过身,提示佣人更换餐碟。

“说起来……玲司今年多大来着?”

“回社长,过了新年便十七了。”

“这样啊,竟和唯臣同龄呢。你们年轻人彼此间说得上话,以后唯臣有什么需要,找你便是了。家里还有空房间没有?”

“已经叫下人收拾好了,就等着鞍马先生住进去。”

“好,好。”

鞍马的房间就在二楼专属的客房,离乌丸的休憩处倒不是很远。他先带着鞍马指认几个关键的位置,说除了已经占用的房间,剩下的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挪出来用。

“我需要一个地方当画室,不能太潮湿也最好不要太干。”

乌丸思索了片刻:“这样吧,阁楼给您腾出来?就是需要些时间。”

“玲司君,既然是同辈,就没必要用敬称了吧?”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乌丸觉得,鞍马的那双蓝眼睛在笑着看自己。他想改口叫鞍马,觉得仍会被他戏谑;若是叫唯臣,对初见的人又仿佛太亲密了些。乌丸想起社长还说过,再过几年也要把紫夕送出去、一定教他见识见识如今世界的新面貌才行。作为看护人,自己少不得也要跟着去。外面的世界会是怎样呢?至少,在国外长大的鞍马,在他眼里已经很不可思议。

一时半会儿,他喊不出名字,只好改问对方有没有什么忌口,好去交代厨房。但鞍马显然已经不在听了,他推开窗户,远山写意般呈现青灰色淡景。他想起鞍马说他身上颜色特别的事,莫不是艺术家总擅长用不一样的视角观看世人?

“你当时,为什么说……你小心一些!”

鞍马的手扶着窗台,人坐在上面,像是张开羽翅,轻盈如一只飞鸟。

“没有关系,老师经常让我们这样去修理教堂壁画,绑着两根绳子,空踩着十几米高,当学徒也要这样工作三年呢。”

乌丸于是开始想象教堂的玫瑰花窗,底下是嗡嗡的祈祷声。鞍马贴着天花板,在管风琴奏起的圣歌中修复斑驳的圣像。觉得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在鞍马脸上的样子,一定十分好看。

“您有哪几天不住在这,请告诉我。我会提前通知佣人打扫房间和准备您的餐具。”

“嗯?”

乌丸愣了一下:“我以为您刚回国不久,总会想优先陪陪家人。是我做了多余的事了。”

“玲司君觉得我的父母会担心吗?”

“……这是必然的吧?”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鞍马若有所思,他在对方纳罕的神情里点点头:“我知道了。”

房间一到五日空着,鞍马只在周末才会借宿宇治川家。其实白天他仍会过来,宇治川社长给鞍马留了足够时间,也允许他在不打扰他人的情况下自由出入。他并不着急起稿,更多时候只是在宇治川宅邸里来回游荡,坐在各个地方写生,常常把不明情况的佣人吓一大跳。有时轮到紫夕的下午茶时间,他在庭院里支着画架,戴着他那顶帽子,对着京都内也数一数二的后花园,就这样看一下午。

“你在画什么东西?”

“天空,还有小鸟。”

小少爷顺着目光,看到偌大的庭院里有几只麻雀来回蹦跳。

“又是笼中雀向往自由之类的无聊画作?”

紫夕没了兴致,直到小少爷一个人离开,乌丸才走到画布那端,分明只是一张雪白的纸。

“玲司君从里面看到什么?”

乌丸总觉得,自己对于绘画方面的想象太过浅薄。他在画布前沉默半晌:“什么也没有。”

“哎呀。”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乌丸摸不准这句话是不是嘲笑,他想起初见时鞍马说他身上颜色的事,他很想开口去问,年轻画家却忽然执起了笔,在画布中央涂上了大片的软黄。连绵的、不刺眼,不是跳出来会让人眼睛发痛的朝日之光,是日暮时分开花的宵待草。宵待草等啊等,等到野地的露水都厚得打湿叶片了,可今晚的月亮,还是怎么也不肯出来。

“你画的是什么像?”

“给你三次机会猜一下,怎么样?”

“他自己的肖像画?”

“不是。”

“给紫夕的礼物?”

“当然也不是。”

“那我不清楚。”

“玲司君要是真想知道,直接去问宇治川先生不就好了?”

画家总在说完下一秒就投入别的事,乌丸最后还是没能把心里那句问出来,但他觉得鞍马不像是忘记了。潦潦草草涂了几笔之后,画家便搬着凳子专注地看夕阳。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比起朝阳,乌丸果然还是更欣赏落日。尽管这块土地几千年来虔诚祈求天照大神的庇佑,总以日出之处自比,然而喜欢夕阳不应当被苛责。日出和日落一样,都是披着晨与昏交界的外衣,那一瞬间的天空都像引燃云层,是颜料盘调配出无数种颜色,泼洒在天空这块巨大的画布上才能引现的奇观。

可是日出是那样自信,仿佛将要带着无穷无尽的勇气跳出来,宣称自己是世界之王,那光芒太耀眼了。相比之下,日暮的夕烧虽然同样美丽,却像极了开到荼蘼后突然的凋零。樱落时纷纷扬扬、堆陈一地,白到有如洁癖。

“在想什么?”

乌丸回过神:“啊,是宇治川府上的事情来着。”

“在那里还算顺利吧?”

“回父亲大人的话,一切顺利。也多亏了父亲大人的引荐,我一直很感激您。”

“是你自己的功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一直相信你能做得到的。说来惭愧,有人夸奖你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也像被夸奖了似的。唉,我这样的,像我这样的人……有时我也会想,你还是个学生,这些事对你来说,是不是还是太勉强了……”

杯中的水见了底,乌丸半跪起来给养父斟茶。指甲盖抵着陶壶,每一个边角都修剪得整整齐齐,圆润可爱。乌丸先生想,这当真是一双漂亮的手,捧得起书本、也接得过他帝国议会的演讲稿。总之……不应当是双替人倒茶的手。离杯口还有三分余地,乌丸停了下来,把壶放回原处,一滴也没有漏洒。他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

“没这回事的父亲,这也是我自己所期许的。”

养父张了张嘴,没有声音,他最后还是握住了杯身:“有什么困难的事要好好跟我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帮你的。”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谢谢您。”

“去看看你母亲吧,她这段日子也很想念你。”

足袋与木质的地板摩擦时,像织梭在起舞。乌丸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请进”。他拉开了房门,看到一排交叠的飞燕,携游在云层中,只有喙部是红色的。等到那燕子转身不见,他这才看清是养母和服上的纹样。

“啊呀,你回来了啊。”

“见过母亲大人。”

他如今已经长成竹一般风雅的青年,比养母高过整整两个头,不过还是深深一鞠躬,跪坐到女人身边。原来养母在他敲门之前,一直在照看这棵松树盆景。

“母亲大人什么时候多了这样的爱好?”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上回我去北面文具店家,看这盆松很有些眼缘。老板娘就将它送给我了,还说有什么种植上的问题去找她就是了。”

“北面文具店……莫不是鞍马家的那位夫人?”

“你也知道?啊,她好像是有个儿子,和你同龄来着,据说最近好像从国外回来了。说起来,你刚回来就去见你父亲,还没吃什么东西吧?我给你做了鸡蛋羹,来。”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养母匆匆拉起乌丸的手,他只好跟着那一丛紫色留袖,袖口的那只燕子,像是要飞出去了一样。他在熟悉的走廊穿梭的时候模糊地想起来到乌丸家的第一天,吃到的第一顿料理就是鸡蛋羹。养母关切地望着他,他低下头,在那慈爱目光的注视下小小地拌了一口,却被烫得捂住嘴巴。

他觉得那热意简直燃到耳根了,整张脸都熟透,本就酸涩的眼睛又有些模糊了。明明父……伏见先生叮嘱过他,再不能在别人面前哭鼻子的。

“没事吧?”

养母匆匆取来了毛巾,敷在他嘴唇上。看着他窘迫的脸,扑哧一声笑了:“没关系的,没关系,没有人跟你抢,慢慢吃吧。要是不喜欢倒了就好,我再给你做一碗新的。”

“怎么样?”

“还是一如既往好吃。”

养母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替乌丸将鬓边那缕垂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晚上你父亲要带你出席宴会,宇治川先生那里不要紧吧?”

“事先已经通报过,这次是以乌丸家的身份参与的。”

“那就好。对了,你出发前记得先在家里吃点什么垫垫肚子,那里的菜品不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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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父披了一袭纹付羽织,他一身笔挺的西服,跟在后面,最先拜见的自然是宇治川先生。紫夕穿着背带短裤站在他父亲身后。这次他是以乌丸家养子的身份出席,和紫夕算是平辈。社长同他的养父寒暄一阵,将乌丸父子引荐给另一位议员西野。

西野握住他手的时间稍稍长了一些,掌心相触的地方开始冒汗,他感到有两道阴翳压着自己。他朦胧地觉得这不是他第一回看到这阴翳。大约在刚刚开始敢和养母说一些俏皮话的时候,她适时去往京都那位有名的花道家、也是紫夕的母亲那里学习插花,养父隔着屏风,忽然叫他送一壶茶到房间里。

他在外喊了一声,没有人应,大着胆子、蹑手蹑脚掀开帘、探进乌丸家这处神秘严肃的六叠居室。很奇怪,养父并不在那里,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人,他的手里正把玩着一只杯子,里面空空如也。

那个人,现在就站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背,大笑着将他引荐给西野。无数根透明细线从他的指尖发散,绑在乌丸的躯体、四肢、关节上,它们拉着乌丸弯下腰、闭上眼,平整的西服凹出水波一样的褶皱。他微微欠身,礼貌微笑,斯文清秀的脸庞上,浮现一种端庄的媚态。

“唯臣少爷、唯臣少爷!”

鞍马的思绪从画布抽离,帘子的背后跳出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这是您要的松节油。”

“好的,一会儿麻烦帮我送到宇治川府上。”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阿智应了一声,忽然疑惑道:“唯臣少爷,咱们为什么要订那么多油?明明店里的储备还够用一阵子的……”

“我接了宇治川先生的委托,要给他们家画一幅画呢。光是构图就够我头疼一阵了。”

“这样啊……不愧是我们唯臣少爷,居然能让那位宇治川先生也另眼相待。”

整整半个月过去了,他的画布上仍然只有些稀疏的参考线。宇治川社长让他自由发挥,总之把宅子和主人一同画进去就好。各个地方的场景写生做了不少,全都堆在桌子上、地上,但是他脑中至今还没有一个相对清晰的印象。

他用刮刀刮掉那层浮漆,露出那片软黄的底色来。他也就觉得这层色铺得满意,取的是日落前开花的宵待草。

明艳的、却不嘈杂的黄……鞍马想起老师授课时的图景:每个人其实都有对应的底色。像欧洲人,多的是海洋蓝;日本人身上多是纯白里夹杂一丸鲜艳的血红。但玲司君很难得,是明亮的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是这样的颜色,不由多看了几眼,那黄不仅没有变得黯淡、还越发炽热起来。

自然界里黄是张扬的颜色,常用于警告别人不要靠近。不过,也正是因为本体脆弱,才会用这样鲜艳的颜色保护自己吧?他曾经把这句当作笑话讲给一个法国妓女听,惹得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说:“那你看看我是什么颜色呢?黄的,白的,还是粉红色?”

在巴黎多的是为了几个生丁就愿意脱衣服的女人,在听说鞍马不要她们的肉体、只需躺下让他画一幅画的时候,有些妓女甚至当场就把钱退还给了他。她们很乐意展示自己的身体,在月光下分享自己的秘密。鞍马一一听着,偶尔出声提醒她们调整一下姿势。

布料下面的女体,有着各种各样的形状,他见过浑圆丰满宛如顶着两粒樱桃的,更多的却是一些苍老的、干瘪的乳房,还不如根根分明的肋骨来得吸引眼球。有时鞍马会在女人们的允许甚至引导之下,触摸那些形状各异的乳。有的尚且温热,握在手里像一只扑扑跳动的鸟蛋;有的则只是皱巴巴的两团。当他从模特儿身上收回目光、准备专注于眼前的画时,有些女人会坐到他身上,用自己雪白的乳肉贴紧他,不断亲吻着他。她们柔情地呼唤:“啊,你这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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