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月亮

2020年10月05日00:585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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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虫豸

乌丸玲司瘫软在地上,耳朵不断嗡鸣,腿部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血。他应当庆幸那颗子弹没有径直穿过他的脚踝,而只是擦着皮肤而过,即使这样也拉扯下了一大块皮肉。

弹夹里的子弹已经用光了,枪支冰冷地躺在陋巷的石砖。连夜有雨,雨水顺着低洼处流进下水沟,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潮烂的霉味。孢子散落到衣服上、皮肤表面、有些落入肺部,如一张不可捉摸的网,结生青绿色的霉斑,滋养腐烂。

他的鼻尖轻轻地翕动了一下,这里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连续多日的潮湿使砖皮裂开了一大道缝,凸出的部位碰一下便会不断向下掉着碎屑。他试着撕下一块衣料进行简单的包扎,才挪动了一下脚腕,牵拉的疼痛使他不得不保持原来的位置。

应当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即使入组已经有几年,大大小小的火并也见过上百场,更是被夸赞事先情报搜集得全面又及时。乌丸很少回想起进入鸭川组以前的事情。很奇怪,十五岁那年第一次来到宇治川本家的那个下午,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如昨。

像是能透过回忆感觉空调过分充足的冷气,听见那时来来往往的仆人们低声的交谈。乌丸家的养父牵着他穿过影影绰绰的走廊,到了一处纯白的房间,介绍那个坐在床上、抱着毛绒玩具的小孩子,说从此就是他就是自己的主人了。

男孩将一条毛毛虫甩了出来,那是仿真的虫类玩具。他似乎很欣赏乌丸惊慌失措的表情。不止乌丸,宇治川本家内的所有仆人都被紫夕捉弄过。所有人,在这位宇治川下任家主的眼睛里都像虫豸。同期被雇佣的下人们已经统统辞退,不是被紫夕折磨得主动请辞,就是用了一些手段赶出宅邸。倒是玲司一直留在身边,像是一件已经破破烂烂、但姑且称手的玩具。

然后他就加入了鸭川组。从最低等级的组员做起,做的是老实本分又肮脏辛苦的工作。没有人会因为未成年而给予特别宽待,况且他是乌丸家的养子,宇治川世代的门下走狗,原不指望真的走到多高的位置。

甜橙汁凝结在皮肤表面,成为某种湿漉漉又黏哒哒的困扰。刚买来的阿阇梨饼,也已经任性地被扔到地上踩碎。宇治川十三岁的小少爷笑着端掉北方一带某个分部的老巢那一天,教会他的唯一一件事,是不要轻信一副天真美丽的皮囊。

他想,为什么他就一定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呢?为什么只要和本家扯上关系,即使是庸碌之辈也能混得一个不错的闲职呢?

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换来同等的待遇。乌丸从未相信过这一切,但他终于明白,尊严是一种用来扫地的东西。

他是不甘心了。耍手段的地方耍手段,硬的不吃也可以软下腰身。在鸭川组没有什么人喜欢他,即使前一晚上或许还与其中的某一人在某张双人床流浪,命令踩住男人勃起的阴茎。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在外谈判的时候,偶尔客户的目光会在他的腰腹间流连。精致如明镜的镶边卡扣,剪裁得体的西装裤,还有露出来的半截脚踝。他跟在紫夕身边太久,太知道这些人想要的是什么。已经习惯被劝喝下度数不低的酒,领带被解开绑在手腕的位置,在他刚刚买回来的新衬衫上放肆地射精。他们知道他讨厌一切不干净的东西。

乌丸唯一的坚持是从不会让人吻他。每次做完都会到花洒之下,仔仔细细地清理干净,用严丝合缝的衬衫将一切痕迹遮掩住。第二天到组里依然衣冠齐整,做着少爷最亲信的仆从。

鸭川大厦上方有一片浓稠的乌云,将而未雨的闷热扼得人难以呼吸,而他领了命令前去讨伐反叛的一个小组织。他体型偏瘦,拥抱起来摸不出几两赘肉,只有站在他对面正经火并,才晓得没有几个人能真正能打败他。

他只是没想到对面异常凶猛,也许是明白覆巢完卵,即使侥幸存活下来,宇治川也必不可能轻易地放过他。他拖着伤腿,勉强执起了枪支,对准了倒在地上的敌方首领。

“婊子。”

那男人向他吐了一口唾沫,唾液中带血。他慢条斯理地拿出手帕擦了擦,在背过身的一瞬间扣动了扳机。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带过来的人都已经在火并中走散。他几乎是吊着一口气挣扎着走到一个暗巷里。他起先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只隐隐能从建筑物的缝隙间窥见蓝绿橙黄的霓虹灯光,一墙之隔甚至还能听到隐约的耳语。

巷道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乌丸心中一凛,尽管他知道弹夹里已经空无一物,还是本能地摸上枪支。那脚步轻松,缓慢,最终在离乌丸三米左右开外戛然而止。

陌生人背着光,他姑且看不出对方面上的表情。身形与他相差无几,他在默默盘算着肉搏的胜率。

直到陌生人走近,他上下打量一番,对方没有携带武器。乌丸姑且将手松开,但指尖仍然搭着枪支。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来者是名银色头发的年轻人。他发觉对方瘫倒在地之后就顺势蹲下身,他很快就看到了乌丸腿上的那个伤口,还有满身的血污。他用两根手指轻轻探了一下伤口附近的皮肤,引得乌丸一阵龇牙咧嘴,伸手掐住了他的肩膀。

“先生。”

鞍马缓缓抬起两指,示意自己没有敌意,“您需要尽快送医。这个情况在这里是没法处理的,还有可能会加重感染。”

“不要——带去——医院。”

鸭川组的人受伤,都是在宇治川自家的医院里疗养,他又怎敢带着这样的一身伤去往普通医院。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警告着眼前的陌生人,像一只受伤却还要全副武装的刺猬。

鞍马安静了一会儿,正当乌丸思考如何表示别管闲事,他忽而抬起手臂,自腋窝下方穿过扶起乌丸。

“另一条腿还可以动的吧?”

“你想做什么?”

“先生既然不愿意看医生,那就只能回我家里去了。”

走出潮湿的暗巷,乌丸总算看清了那闪烁的电子灯光是什么。道路两旁有男有女,脸上大多涂着劣质的妆容,用大白大红的粉扑满双颊,张开嘴露出牙齿,不似人间。身上披着的,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件衣服。也有的大大方方地对路过的人展示着自己的身体。阴毛丛生,袒露的纹身张扬地宣告着堕落、死亡与情欲。

鞍马带他走街串巷,在路过那些人时,听到了几声明显的口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鞍马敢在这个地方擅自带陌生人回家,因为那就是这里的常态。粗糙的霓虹灯打着最艳俗的灯光,每一个人的脸都显露纵欲过后的绯红,人世间最最下等的情欲。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鞍马向那些人打着招呼,他记得住每一个人的名字。他们看见了乌丸,有大胆的,直说这位清俊的小哥出了多少,她可以给双倍,只要两个人陪她一起玩,引得一阵哄堂大笑。耳边充斥着刺耳下流的玩笑,连乌丸也觉得有些不忍听,鞍马却像是没事人一般,还温声安慰他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那时乌丸忽然明白,他心中一直存在的那种不和谐感来源于哪里。鞍马在这里就像是格格不入的王子,即使被扒去了披风夺走了皇冠,堕入红尘的软帐,王子也还是王子。

Chapter2 慈航

每个晚上,鞍马都喜欢站在夜晚的街口,看着来往的行人。这座城市光鲜亮丽,街道干净整齐,摩天大楼的灯光日夜不息,他在这里看到了行迹匆匆的上班族,也许是刚刚被上司劈头盖脸呵斥了一顿显得灰头土脸;或是结伴成群的女学生,手中握着时兴的饮品,叽叽喳喳地讨论最近的漫画或剧集。他们中的很多人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小巷子里还居住着另外的一群人,那里的人的神情通常是不同的。他们就像是这座城市的背面,依附于排列纵横的下水道,藏污纳垢,也容许千百腐生物寄生。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的表情。过去的二十多年他每天都在观察人类,他觉得人类是这样有趣且矛盾的生物。只是身处相邻的两地,心情就会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吗?为什么仅仅只是与别人牵着手,就可以笑得那么开心,而看不见旁边的人正在流泪。这座城市每天来来往往的有几百万人,他们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这些事的呢?

这些鞍马全都不明白。主教告诉他,他是被神主眷顾的光明之子,不用知道自己不擅长什么,不必如凡人一样体验生老病死痛苦。神主在上,赐予这位年轻的教宗一切美好的事物,却独独没有教会他什么是爱。他将这样的困惑如实告诉主教,在他十五岁那个夜晚,主教扯掉他身上雪白的圣袍,将他的膝盖分开,用他两腿之间的那个东西进入他身体里,告诉他说:“这就是爱。”

往后的几年,每当有需要他去亲自迎接的客人来到教会,主教总会安排他们在圣子的房间留宿,“圣子应当爱着所有人”,他们这样告诉他,做着主教对他做过的事情。而他所需做的,只是对那些宣称爱他的人们张开双腿。

圣子被所有人爱着,那么,那些人中难道不包括贫民区的人们吗?他去问主教,得到的只是后者涨红着脸,说他是圣子,怎能跟那些贱民同流合污。偶尔他坐车逡巡,路过贫民窟,他可以看到衣衫褴褛的女孩在哭泣,身上遍布青紫的掐痕,而在她身边的男人只是不耐烦地催促。

辗转到了闹市的药店,他买了一些清理用具和药品。“抱歉,今天不行了。”他委婉地拒绝了路边流浪汉搭讪的邀请。他很少拒绝别人,不如说拒绝也没有任何意义,反正教会里的那些人不会因为他拒绝就停止对他做的事,反正他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渴望。从教会逃出,他便决意拥抱着尘世间一切的爱。圣子当爱着所有人,那些浓稠的精液会顺着美丽的轮廓滑下来,成为贫民窟里献予教宗的圣水。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会有些疼哦,玲司君感觉痛苦的话可以叫出声。”

他平静地举起棉签,清创的过程枯燥却有其必要。乌丸抿住下唇,鸭川组的经历培养了他优秀的忍耐力,耐受疼痛只是一项必修课。整个过程不发一言,只有偶尔从发白的脸颊坠下豆粒般的汗珠。

“辛苦了。”

鞍马替他在伤处缠上纱布,转身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物。先前的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两人身形相仿,大抵鞍马是这样的意思。黄色斑点藏青色打底,素昧平生的人倒是与他有着类似的私服品味。在组里的时候,不止一次被人吐槽过私服的审美,这下在世界上的另一个同龄人身上得到了认同,这让他觉得宽慰。他接过那套衣物,鼻尖窜入一丝幽幽的冷香,那似乎是熏香的气味。

他将衣物放在一边,抬手想要解他衬衫的扣子。乌丸一惊,本能向后退缩,直到鞍马抬起湛蓝的眼睛,露出疑惑的神情,他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自然地放松身体。

“您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做这种事的。”

鞍马垂着眼,他这样说,乌丸只觉得更加尴尬了。他咳嗽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

“你一定很受欢迎。”

是被一阵哐啷的响声吵醒的。鞍马昨夜主动将床让给了他,自己则睡在那方矮矮的沙发上。房间逼仄,乌丸向来有些择床,又觉得一定要收拾一下才能入住。只可惜无法动弹,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半夜。

厨房在过道里,他没有办法下床查看,只能尽量凑近门口呼喊。

鞍马闻声提着煎锅走了进来,他的头歪在一边,锅里是一团不知所谓的油糊物。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你在做什么?”

“我只是想试着给玲司君做一顿早餐。”

鞍马睁着眼睛,他的神情天真无辜,但油锅中那团糊状物显然不是这样说的。

“你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乌丸紧张地抬起双手,仿佛身在对面试图安抚人肉炸弹的情绪。鞍马闻言倒是真的乖乖地将煎锅放了回去,这使乌丸松了口气。他没想到自己在陋巷遇到的临时室友竟然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虽然看上去也的确如此。

“你还是去便利店买两份东西吧。”

乌丸谨慎地提出自己的建议,出于不放心,又将需要的物品列在清单上交给鞍马。等到鞍马关上房门他才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是操心过头,毕竟若非此时行动不便,这些事情本该都是他打理。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枪支被放在了枕边。他想鞍马绝对是看到了,成年人的礼貌就是在不小心得知他人的秘密时选择保持沉默。就像他也对床头那个小型神像缄口不言。

贫民窟中的人们会拥有信仰吗?若它愿意睁眼望着它创造的世人,它理应先不让他们挨饿受冻,而绝不是让酒精饮料大减价。

躺在床上,思考如何联系鸭川组。自己失踪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本家,他已然不是那些死生无足轻重的蝼蚁,组里应该会派人找他。他需要找机会和本家联络上,只是绝不是现在。虽然宇治川医院的疗养条件定然要比这所简陋的小屋好得多,但他知道鸭川组行事的作风,组员一旦有暴露的风险,哪怕只是无心,见证者都可能避免不了被灭口的命运。

到底鞍马救过他一命,他还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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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马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乌丸写下的东西,也买回了便当。或许是尽量想减少出门的机会,方便照看乌丸。他在鞍马进门的时候沉默地将枪支收了起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而有些秘密会伴随着他们的一生,直到永远长眠。

Chapter3 尺蠖

乌丸玲司观察过尺蠖。

宇治川家的小少爷总是对这类地上的虫蚁产生十足的兴趣,他知道乌丸素来憎恶这些多足的、毛茸茸的小生物,命令他与自己一同观察。那是一种蛾的幼虫,脚生在头部和尾部,一旦运动起来,身体会弯曲成弓形。几十条尺蠖,一起待在树干上,身子弯曲又放直,不断向前蠕动。这种情形,实在令人有说不出来的憎厌和不舒服之感。

人看着尺蠖拼命向上爬的情形会觉得恶心,不知道反过来尺蠖看人拼命向上爬的情形,是不是也觉得恶心?人类踩着同类的头颅,不断向上爬的时候的模样,只怕是比尺蠖还要丑恶得多吧?

他在一棵高大的桦树面前伫立很久,直到树干被千百条尺蠖啃食得奄奄一息。他觉得自己也化身这种软软的毛虫,与千百同类一同焦急地等待着羽化。

然后他看见了紫夕。紫夕的笑容在他眼前放大,同那记忆一样分外清晰,而他在幻觉中不断下沉。他梦见自己亲手了结了反叛者的生命,坐在成山堆海的尸块上,血迹没能弄脏他的皮鞋。接着尸海如同张开巨口一样吞吐,无数个夜晚,他梦到是紫夕下令那些人折磨他,在他几乎昏厥时抱着玩偶到他面前。

“你不是很想杀了我吗。”

他只看得见少年小腿根部的黑色绑带。

“来杀了我。”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宇治川少当家的嗓音宛如天籁,又像是地狱门前魔鬼的引诱。他掐住了少年的腿,在碰触到皮肤的一瞬陡然变化,少年长出了一双恶魔的翅膀。

他惊醒过来,知道是梦,但那种触感曾无比鲜活,他甚至已经感觉到地狱熊熊烈火焚烧的产生的灰烬。

银发的青年睡在沙发上,他的身上仅披着一条简单的衣物。窗外的霓虹灯光彻夜不眠,总有人像是林中妖精,日落时出现,等到晨雾结起时散去。

沉重的疲惫促使他又再度阖上眼,这次他梦到了母亲。

“玲司君……很喜欢吃甜食吗?”

被鞍马指出来,乌丸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买来的所有甜味点心吃光,他的唇边甚至还有碎屑。他感到一丝微妙的尴尬。乌丸并不想承认自己喜欢那些口感甜蜜的食物,至少,不情愿被人发现。

察觉到了什么,鞍马没再说话。简单地清理了一下桌子,他示意乌丸是时候准备换药。伤口有一些痒,边缘处已经有血肉开始滋生,少不得落下又一块疤痕。

“可以下床走动了吗?”

“你最好是再休息静养几天。”

在鸭川医院,医生会用最快的方法使人恢复,然后迅速投入工作之中。也有些熬不到康复的那一天,届时家属会得到一笔可观的赔偿。

他想,他若是真的在那个漏雨的暗巷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伤口渐渐溃烂流脓,最后面目全非,死于全身感染,乌丸家会收到多少赔偿金?是否因为世世代代依附于宇治川家,冒不出多大的水花?而他的生身父母,得知这样的消息又会怎么想呢?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很奇怪,即使他已经决意忘记生身父母的模样,他还是能清楚地记得母亲拉着他的手,到京都的鹤屋吉信买他最爱的和菓子。

他像所有小孩子一样,嗜好甜味平衡的点心,只是这一次,栗子馅融化在嘴里的感觉让他不安。他抬起头,母亲的面容变成一团模糊,他只知道女人已经泪流满面。

“对不起。”

玲司并不恨他的父母,相反,他并不怨恨任何人,收养他的乌丸家大体上也是温和的人。他只是觉得尺蠖一路屈伸,拼命向上,结成蛹之后长出来的也是脏兮兮的翅膀,变不成漂亮的蝴蝶。

即使是蝴蝶,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翅膀,被捕网困住,如何挣脱也逃不开,然后被活生生挖空身体、永世钉在墙上的命运,又比尺蛾好去多少呢?

鞍马不在家的时候,他一个人,试着用一根老旧的棍子充当拐杖。在走道与卧室之间往返几个来回之后,他打开了房门。

楼道逼仄,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推着墙面,扶手年久失修,显出一种肮脏的油腻。

让紧绷的人松弛下来很容易,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稳地睡过去再醒来,不需要考虑别的事情。只是这样几乎不间断的休眠,使他很容易回想起过去的事情,在梦境中成为往日的残影。

白日的街道稀疏零落,只有到了黄昏,劣质的电子灯光为街区打上一层暧昧的浮光之后,小巷的夜才算开始。乌丸没想到隔开一条街就是这座城市的闹市区,像是从异界重返尘世,倒显得他这样拄着拐杖的格格不入。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大约距离他几十米,他看到属于鸭川组的制服在晃动。

是了,他就是在这附近失去踪迹的,会在这里加大力度搜寻也情有可原。只是现在还不能暴露。所幸,他现在穿着的是鞍马的衣服。当鸭川组的人经过时他只需低着头,顺路拐到了便利店。

他买了一些洗涤用具。自从他住进了鞍马家,对方就很少带人回家。偶尔会到别地借宿一晚。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乌丸自然不想给人添太多麻烦,出于职业素养也出于情理,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他帮鞍马打理房间,清点事务,还在空闲的时间尝试了一些料理。区区一个几十平米的小房子,对鸭川组的管事来说还称不上什么大事。倒是鞍马饶有兴趣地跟着他问东问西,凡事充满好奇,如孩童一般烂漫天真。

平心而论,鞍马实在称不上很有生活能力的人,这样的人会出现在陋巷实属奇怪,但他也是这样活着。乌丸曾经透过小房间唯一的窗户,看到站在街道旁的鞍马。很奇怪,有些人即使身在泥淖之中,他还是能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如同蒙了尘的月亮。这是个漂亮的男子汉,有一张光华夺目的脸,神秘而又温柔,尽管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做什么的。他没有和别人一样搔首弄姿,在有人路过时留下多情的眼波,他只是穿着土里土气的三角纹衬衣,解开上面两粒扣子,露出精巧的锁骨。大多数时候鞍马是笑着的,偶尔面无表情,像是召唤出了神明的另一张面孔。在他的一生中,并没有什么人以清晰的嗓音高声地告诉他这件事,而似乎是有人向他嘀咕了几句。

女士们大多喜欢鞍马,也不乏一些男性,他来者不拒。只是客人们偶尔会觉得在对视时被湖蓝色的眼眸洞察内心。

“玲司君回来了?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你早一点休息。”

他知道自己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还提着袋子的样子十分滑稽,事实上已经有些目光投射到了他们这里。乌丸承认,他并非全然如表面冷静完美。在他缜密精致的思路网中,偶尔会有一些出格的、大胆的念头,如同树干上弓起背的尺蠖。那些事有时连他自己都很难想象,但只要想到了,他就一定会去做。

他说,我可以买你一晚上的时间吗?

Chapter4 知更鸟

鞍马唯臣是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的。

他们经营着书画用具、文具及香料的商铺。当主教向他们宣布,孩子就是教会的新一任圣子时,这对老实本分的夫妻近乎惶恐地接受了这一切。圣子没有父母,一旦成为就意味着抛去尘世间一切亲缘关系。他的父母都是虔诚的教徒,谨遵这条教义,从此鞍马便再没见过他们,只偶尔会从仆人手里收到署名鞍马的人寄来的一些香料和书画。

圣子并不体验到心灵的快乐。他由于无法躲避,便接受了神主为他选定的生活,让这生活引向他。他在床头放上一个薰笼,白檀、丁字、桂皮,助眠也可防虫蠹,久而久之悬挂在房间内的衣物便也有了这样的气味。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因为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闲暇之余他尝试了各种各样的爱好。书画、品香,父母给他进贡的都是最好的笔墨与纸张,终日在庭院中嗅着薰物的气味练习,字迹优美到曾经被人称赞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生活总是这样单调而机械的重复,在教会进行人间观察,看到的也不过是双手举得比头高、自始至终恭恭敬敬的仆人,还有主教。

没有回忆,自然也没有什么梦境。在他屈指可数且有记忆的梦境里,他梦到自己的房外的树上有一只知更鸟。它不啃食教会后花园里栽种的花草树木,也不驻留在屋檐下方,它只是哼唱美妙的音乐供人们欣赏,每日每夜尽情地歌唱。

醒来之后,他果真在树枝找到了那只鸟。那还只是只幼鸟,身上的蓝羽毛与他的眼睛是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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