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1960小戲曲(全文)

2020年01月05日16:12411981
  • 简介
  • 文/Jinginin 
    ※近代(文革)AU,時代背景盡量考據,但難免失真。

    1966年5月,隨著革命號角吹響,上海的大學生們紛紛追隨潮流走上街頭。
    原為校園風雲人物的魏無羨逐漸失去地位和話語權,他卻不願加入衛兵隊,只想繼續唱自己喜歡的戲曲、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藍忘機則明裡暗裡保護著魏無羨,他心裡也同樣懷著當時候不可言說的秘密和念想。
    隨著時間流轉,兩人的信念逐漸與社會風氣背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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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第一齣.攀桃]

時節剛過立夏,蟬鳴越來越喧囂,校園中的人聲卻越來越稀落。

魏無羨合法翹了一堂午後的課,攢著包裹尋了一處靜謐,選定一棵枝幹結實的桃樹,手一搭、腳一蹬就爬上了離地不高的枝幹分岔處。他靠坐穩當,拆開手裡的油紙包裝就恣意吃了起來。

嘴裡的桃酥香濃鬆脆,嚥下後齒間餘香不散;身後的桃樹正結實累累,亦散發著淡雅清香。吐息間盡是甜美的氣息,青年心情大好,周遭也不見來人,隨口就唱了一段:「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當歡笑,為何鮫珠化淚拋?【1】」

起頭好端端的一闋〈皂羅袍〉【2】被一刀斬斷,硬生生地接上了段不該屬於它的尾,嗓音清澈嘹亮,唱詞卻不倫不類。

魏無羨唱得投入,沒有察覺在蕭蕭風聲及桃樹葉的沙沙聲中,夾帶了一些不明顯的窸窣。直到一聲清脆的「喀嚓」從背後傳出,他才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噤若寒蟬。

「呃……」魏無羨僵硬地回過頭去。

樹下站的白衫青年魏無羨認得:藍忘機──姓名經常出現在校園的公開表揚名單中,高自己一個年級,學校的三好學生代表。出身書香世家,為人不亢不卑不諂媚,備受眾師長喜愛。又因一張生得極俊、平時卻不苟言笑的臉,同學對他亦是又敬又畏。

被路過的三好學生聽見自己唱著現今人人屏棄的戲曲,魏無羨內心發出哀嚎,想像著自己被告發,如麻的思緒裡糾結著這樣那樣不敢細想的後果。

藍忘機看著他沒有說話,他也盯著藍忘機不敢冒然開口。這一刻所有物事都靜止了,只有腦袋飛快地運轉,短短的幾秒鐘對魏無羨而言堪比過了數個世紀。若藍忘機要當場捉拿他,他連拚個魚死網破的心都有了。藍忘機的表情冷得沒有溫度,將周圍的一切盡數凍結,唯一還流淌著的,大概只剩魏無羨的一身冷汗。

「那個……」魏無羨試圖說點什麼與對方交涉,「桃酥分你一塊,當作沒聽見我唱……行不行?」

說罷,像是為了展現誠意般,對著藍忘機舉起手裡的油紙包,嘴角微微上揚欲扯出個友善的弧度。然而吞嚥唾沫上下滾動的喉結、些微閃躲的眼神,卻令他舉起的彷彿不是油紙,是白旗。

「不行。」藍忘機語氣堅定、口齒清晰,絲毫不見妥協地說道。在魏無羨絕望地閉上眼的同時,他才又吐出下半句:「胡亂改詞。」

魏無羨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情況:「啊?」

「先民技藝不可褻瀆。」藍忘機對笑得僵硬的魏無羨正色道。

「……喔。」他看著藍忘機,又看了看手裡的紙包說道:「那,你要吃桃酥嗎?」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不必。」語畢,藍忘機便轉身離開,留下一個傻愣的魏無羨。

這是他們初次交談,魏無羨並未被告發。魏無羨心想,或許,藍忘機是公私分明,卻不似飛短流長所傳的那般不近人情。

在大學校園流傳的奇人軼事中,「魏無羨」是除了「藍忘機」以外出現頻率次高的名號。同為校園名人,他們當然知曉彼此,但因大相逕庭的人格類型,雙方對彼此的認識都停留在點頭之交,未曾深入。

魏無羨自入學起就熱衷參與大學社團,在課餘時間將一身用不盡的精力盡數投入各種活動中。他主力在話劇社排戲、演出,成了話劇社第一把交椅;也經常到他兄弟江澄所在的學生會拋頭露面,與一票人關係打得極好;甚至連運動校隊都偶爾能見到他奔馳的身影,在校園中四處輾轉著。

旁人眼裡,他是風光無限的魏大忙人,愛極了熱鬧,哪裡人多就往哪裡湊,不亦樂乎。但只有魏無羨自己知曉:他用各種事物填上了空閒,卻怎麼也填不上心中的一處空缺。

這年頭話劇社演的全是改編西洋文學的新戲碼,崑曲、雜劇等傳統戲曲逐漸遭人冷略、唾棄;而現代京劇的戲碼千篇一律地以鼓舞革命為宗旨,就魏無羨看來少了不只那麼一點的美感。魏無羨鍾情於傳統戲曲,雖然並未正經地學過。傳統戲曲對他而言是一門藝術,更是一份深入骨髓的情懷及念想──現在也是個不能對人提起的秘密。

如今,魏無羨只有盡可能地忙碌,才能勉強忽視心底那不時叫囂的空虛感。他的大學生涯還算順遂地渡過了大半個學年,直到五月初一個午後,校園角落發生了那起(對魏無羨個人而言)有驚無險的意外之後,他和藍忘機才真正開始有了交集。

***

過了小滿,五月下旬的校園裡,魏無羨常坐的那棵桃樹果子熟了,整株樹又紅又綠。觀賞用桃樹結出的果不大,口感偏硬、汁不多,但也別有一番清香酸甜的風味。魏無羨經常在上頭邊哼小曲邊吃起來,藍忘機路過,他的問句就從「要不要吃桃酥」變成了「要不要吃桃子」。

藍忘機沒有拒絕,但也沒有說要。他直接跳過這個話題說道:「你……還是別唱得這般明目張膽了。」

「咦?」魏無羨故作詫異,「你不是很愛聽嗎?」

「我沒……」

「明明有。不然你最近怎麼三不五時就路過這?這兒可是我的基地!」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

魏無羨噗哧一聲輕笑,說:「好啦,不逗你了。放心吧,我這不就是看大家都上街去了才敢在這裡唱嗎?」

這一年臨近學期末時,黨中央發佈了一則重大通知,認同黨主席理念的大學生們提前幫自己結了業、走出了校園,上街頭響應革命。學生身心都不在課堂上,教授乾脆提前打了分數就宣布停課,更熱血的甚至帶頭組織隊伍,領著班級到校外操課去了。

魏無羨的班導師屬於放牛吃草派的,只叮囑學生記得在定好的日子回學校期末考。江澄和學生會的成員組隊上街去了,魏無羨也跟去過一、兩次,後來就用「肚子疼」、「社團排練」、「忘帶東西」等各式藉口不再去了──他實在無法融入街頭那瀰漫著汗味與煙硝味的亢進氛圍裡。

當魏無羨又一次從鄰近宿舍樓的圍牆翻進校園,摸回房間、摸出桃酥,又摸到清幽的校園一角後,接下來發生的就是開頭的故事了。

後來他便不曾再上街,一有空就往這棵桃樹上竄,吃吃桃、唱唱曲,再跟藍忘機來個不期而遇,好不愜意。

***

「魏無羨!今天你一定得跟我一塊兒去,敢再放我鴿子你試試!」上午的馬列主義講座一結束,坐在後方的江澄立刻一掌按住了魏無羨的肩頭,強硬地說道。

「哎呦江澄──街上又不缺我一個,還是你怕我偷偷複習,考得比你好?」

「你個混蛋,誰怕你了?!」江澄用力拍開魏無羨,又重新攬上他的肩,附在他的耳邊說:「溫晁那小子最近管校園管得緊,他的眼線到處在舉發『異端份子』,每天都有人被押到學生會來背語錄。」

學生會紀律部的溫晁,據說其父親溫若寒是黨裡的高幹,他就子承父業地在學生會裡也當起了高幹,行事作風飛揚跋扈,總之是和江澄很不對盤的一號人物。但人家大勢大的,即便看不順眼也不能怎樣,學術部的江澄和他(以及他的勢力)也表面上維持著最低限度的和平。

魏無羨挑了下眉:「哦?異端份子,我看起來像嗎?」

「哪由得你我來評判?他說像就像!」

「唉,你放心吧!第一我行得正坐得端……」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行得正坐得端?你忘了上回你才被藍忘機聽到了什麼,只差他沒去舉發?」

「……」魏無羨是真的忘了。他手臂一伸勾住了江澄的頸後,低聲細語:「你別急嘛,還有第二呀~我怎麼可能被他抓到什麼把柄!來,吃點好吃的哈。」

「你……!」

魏無羨一面說,一面往江澄的上衣口袋塞進了一個油紙包,然後箭步出了教室,留下一個啞口無言的江澄。他扶額無奈片刻後才發現油紙包的重量不太對,從胸前口袋裡掏出、打開來一看,裡頭的「紙紮桃酥」是幾張二兩糧票【3】裹著一枚一角硬幣。

──

註:

1.「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牡丹亭》;「春秋亭外風雨暴,何處悲聲破寂寥。隔簾只見一花轎,想必是新婚渡鵲橋。吉日良辰當歡笑,為何鮫珠化淚拋?」──《鎖麟囊》。

2.〈皂羅袍〉為《牡丹亭.驚夢》所用的曲牌名。

3. 當時因實施計劃配給,城鎮居民購買米、麵製品及豆漿除了給付貨幣外,還需使用中央定量發行的糧票。

[newpage][chapter:第二齣.夜談]

這天魏無羨沒有在樹上巧遇樹下的藍忘機,倒是碰巧撞見了溫紀律部長的醜事現場。

不久前才被江澄口頭警告,魏無羨今天怎麼也進入不了唱小曲子的狀態,就靠在桃樹幹上放空、神遊。而五感總是在心靜時變得特別敏銳,他注意到了一高一低不同音色的細語聲從身後的校舍傳來。魏無羨小心翼翼地踩著枝枒更往上攀了點,這個位置讓他探出頭就剛好能窺探校舍二樓的陽台。

他們所就讀的大學裡女學生很是稀少,大約只佔兩成的比例,因此每年期初,有哪家千金入學的消息總是傳得飛快,而面容姣好的更是容易受到特別關注,與魏無羨同級的羅青羊就是其一。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這位羅青羊現在被一個猥瑣的背影半遮半掩地困在邊間教室外的陽台上,滿臉寫著困擾:「請不要這樣。」

「這樣是哪樣?羅學妹的聲音真好聽呀~學長我想聽妳背一下主席語錄,嗯?」溫晁略駝著背,一手按著羅青羊臉側的牆面又往牆上逼近了一些。

「我、我背就是了,你先放開我好嗎?」

「妳先背個幾句來聽聽,妳會背我就放開了,嗯?」

「不要……」

「不要?不要什……哎呦!!!」

一本厚重的馬列主義教科書自天外飛來,砰的一聲砸中了溫晁的後腦勺。

「唉呀!抱歉抱歉,我沒拿好,不小心就脫手了!」魏無羨攀在稍高於二樓陽台女兒牆的桃樹幹上喊話,喊完便腿一蹬,俐落地躍進了陽台,神情誇張地說:「咦?這不是學生會的溫學長嗎?我還以為是校外的哪個違紀份子偷溜進來呢!」他還特別放慢速度、口齒清晰地強調了「違紀份子」四個字。

「你!唷……這不是魏學弟嗎?」溫晁緩緩轉過身,直面魏無羨。

「溫學長,真是不好意思啊!」魏無羨彎腰撿起地上的教科書,在手裡拍了拍。

「……你剛才為什麼爬樹?」溫晁咬牙切齒道。

「沒為什麼啊,我想爬。」魏無羨一派輕鬆地將教科書搭在肩上,並對溫晁身後的羅青羊使了個眼色讓她離開。

「你這是破壞,是違紀,給我背誦主席語錄!」

「我破壞?喔……我知道了,壞了溫學長的『好事』對吧。」

「你!好大膽子!竟敢頂撞幹部!還有沒有紀律?!」

「欸欸欸,『要人家服,只能說服,不能壓服。【1】』你敬愛的毛主席可是這麼說的。」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在樓下聽見騷動趕來的江澄、聶懷桑等人一從教室開門出來,看到的就是溫晁揪住魏無羨領口、大聲怒斥的一幕。

江澄氣急敗壞:「魏無羨!你又幹了什麼好事?!」

溫晁轉頭對江澄等人惡狠狠地說:「看看你們都跟什麼人玩在一起?違紀份子!」這句話出口的同時,他的一票跟班勢力也來到現場,陽台走廊延伸的一側形成人牆,團團包圍了溫晁和魏無羨。

「江澄!我沒違紀,你別聽他胡說!」魏無羨臉上扯出了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掌握思想教育,是團結全黨進行偉大政治鬥爭的中心環節。【2】沒有正確的政治觀點,就等於沒有──靈魂!【3】」溫晁表情誇張、陰陽怪氣地獨白,「馬上給我背誦主席語錄!快!」

「……『不論什麼人,只要不是敵對份子,不是惡意攻擊,允許大家講話。【4】』」魏無羨咬了咬牙,然後繼續說:「你這是在剝奪我的言論自由嗎?」

「你閉嘴吧,魏無羨!」聽到這裡,江澄突然出聲喝止。他手裡還攢著不久前魏無羨塞給他的油紙包,拳頭緊握到掌心都滲出汗,幸好油紙包有一定的防水效果。

身為魏無羨拜把多年的兄弟,江澄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外乎是魏無羨因著什麼事被溫晁找了麻煩。但礙於一是溫晁的身分與背景,二是兩人同為學生會的成員,在這裡和溫晁起衝突無疑是不智又不利的選擇。他咬著牙垂下眼簾,希望魏無羨能讀懂他的意思。

「『不是敵對份子』?」溫晁向魏無羨挑了挑眉,凜然地說:「那好!你從現在起是我的敵對份子了。凡是牛鬼蛇神,都應該進行批判,決不能讓他們自由氾濫!【5】」

魏無羨:「……」

「不背是吧?把他押到學生會去!」

一聲令下,魏無羨的領口終於被鬆開,緊接著溫晁的兩個團夥從兩側架住他,人就這樣被一左一右地壓制、帶離現場。魏無羨從面前經過時江澄沒有看他,也沒有動。圍觀群眾逐漸從走廊上散去,最終留下了一個忿恨的江澄和一個不知所措的聶懷桑。

魏無羨被拖上了五樓,塞進了最邊間──用教學樓多餘的汰換課桌椅佈置的簡易輔導室,隔壁連通著他再熟悉不過的學生會辦公室。

他看著溫晁擋在連通學生會的小門前,睥睨著自己,說道:「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裡來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不是。是自己頭腦裡固有的嗎?不是。人的正確思想,只能從社會實踐中來。【6】」

魏無羨心裡想著:「真是沒救了……」然後赫然發現:這句話好像也能描述他自己現在的處境。為了人身安全與防盜,這棟樓的所有教室都在窗戶外側安裝了鐵圍欄。

「你今天就待在這兒好好實踐,把毛主席說過的話從頭到尾抄三遍!沒抄完你休想出來!」溫晁說完,然後關上了小門。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

上海一帶西化得早,人民早早就換下了中式老三套,流行起西式襯衫。就連大學也打著「汰舊換新」的名堂,廢除了許多傳統文化性質的社團。

「樂」為藍家的根基,為了不數典忘祖,藍家好幾代人無不習樂。藍忘機從小便開始習琴,尤其精通七弦古琴。大學入學時,藍忘機把所有社團都觀摩了一輪,卻發現學校早已廢了國樂社,走在時代尖端地創辦了西洋管樂社,還聘請了海歸教師指導社團和管樂隊。但他志不在管樂,索性加入了天文社。

這天晚飯後,藍忘機揹著觀測望遠鏡和腳架返校,帶著向校警借來的一大串鑰匙,準備登上校舍頂樓的天台。

夜晚的校園空蕩幽冥,人煙盡數消失,偶有風馳騁過校舍迴廊發出空靈的嗚嗚聲。藍忘機踩著階梯一步步往上,在登上三樓時隱約聽見了幽幽異響迴盪在樓中。他停下腳步聽了一會,那聲音似呢喃又似吟哦,咿咿呀呀、斷斷續續地從廊道盡頭傳來,時而高亢、時而輕柔。那嗓音可稱得上悅耳,卻因出現得不是時候而顯得詭異,換作他人可能早就被嚇跑了;藍忘機卻不僅毫無畏懼,反倒像是被吸引了一般,在上到頂樓之前便拐了彎,朝長廊的盡頭而去。

校園內有電氣管制,從晚上九時到隔日清晨校舍一律不供電。輔導室中,魏無羨藉著一盞老煤油燈維持照明,微弱的光源將他的影子在牆上拉得老長。

藍忘機循聲而來,從一扇半開的窗能窺見魏無羨的背影:他低著頭振筆疾書,嘴裡哼的調子片刻沒停過,愜意中摻了幾分苦中作樂的味道。

藍忘機用指尖敲了敲玻璃窗:「魏嬰?」

「藍湛!」魏無羨從椅子上跳起來,又驚又喜地衝向窗邊,「我沒看錯吧?見到你我可真是太高興了!」

「門上鎖了?」

「是啊!溫晁那幫混蛋走得一聲不吭,校警夜巡也沒巡到這處,我看他原本的目的就是把我在這兒關上一晚,唉……話說你怎麼來了?」

「觀星。」藍忘機指了指肩上揹的望遠鏡,又從口袋中掏出了一串叮噹響的黃銅色物件,「我有鑰匙。」

「藍湛!我可真是……」真是怎樣?他一時詞窮,哽了一下,乾脆改口說:「你可真是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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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與藍忘機隔著一張課桌相對而坐,前者已經把自己被困的來龍去脈說完。桌緣放著與魏無羨相依為命了一晚的煤油燈,燈光微弱,但聊勝於無。藍忘機看著魏無羨手裡的小紅皮書,每一頁的右下角都畫上了小人塗鴉──原來他剛才振筆疾書的是這個。魏無羨畫完了最後一筆,衝著藍忘機咧嘴笑了下,拗了下紅皮書,使書頁唰唰地翻動起來,頁角的小人也跟著手舞足蹈了起來。

藍忘機輕嘆了口氣,問道:「抄了多少?」

「一個字也沒抄。」魏無羨抬眼看了看藍忘機,回道。

「為何不抄?」藍忘機平淡地問。

「為何要抄?」魏無羨回得理直氣壯,「『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7】』這句話咱們偉大的主席也引用過呢。」

藍忘機拾起了魏無羨翻完便隨手扔在一邊的紅皮書,翻開第一章的頁首放到他面前,說:「若不抄完,你無法全身而退。」

「無法就無法!」魏無羨憋悶了一晚,語氣一下子強硬得似在與人嘔氣,但不消一會又語帶委屈地問:「唉,難道你也覺得我該抄?」

「……不。」

論「該」與「不該」,藍忘機認為的確是不該的。他深吸了口氣,撿起桌上的鉛筆,開始在劣質的一沓黃紙上一字一字抄寫起來。

魏無羨看了甚是惶恐:「藍藍藍湛!你幹嘛呢?!」

「幫你抄。」藍忘機頭也不抬地說,「盡快抄完你能盡早脫身。」

「你……」你什麼?魏無羨沒想好,又哽了一下,自覺這樣對不起一心想讓他脫困的藍忘機,隨後也撿起了筆,說道:「好吧,你說的對,我也抄。」他想了想又說:「藍湛,你字太好看了,會穿幫的。」

***

江澄從街上帶回了麵點和豆漿,擱在宿舍房裡魏無羨的桌上,卻一直等不到書桌的主人回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午夜十二點,早已過了宿舍的門禁時間。江澄起身穿鞋,帶上一小串黃銅鑰匙──學生會幹部能夠持有辦公室的鑰匙──和隔壁房的聶懷桑說好回來時從窗戶內外接應,便出了宿舍去探魏無羨的狀況。

但當他來到魏無羨應該在的那棟校舍,整座樓黑燈瞎火的,哪還有魏無羨的蹤影?江澄打著手電筒來到五樓的學生會辦公室前,發現門窗都鎖得好好的。他開了鎖、推門進了隔壁的輔導室,發現桌上留著幾沓抄寫著語錄的黃紙,上頭字跡是魏無羨的,卻不像平日般地龍飛鳳舞,反而寫得細密又嚴謹。江澄莫名其妙地翻到了最後幾頁,恍然大悟:後頭的字跡是另一個人的。

結果那天魏無羨整夜都沒有回宿舍。他先拉著藍忘機到街上吃了宵夜,後來想著都過了宿舍門禁時間,也不知道回不回得去,乾脆就接受藍忘機的提議,到幾條街外的藍家公館借宿了一晚。

──

註:

1.《在中國共產黨全國宣傳工作會議上的講話》,1957年3月12日,人民出版社版第17頁。

2.《論聯合政府》,1945年4月24日,《毛澤東選集》第三卷第1095頁。

3.《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1928年年11月25日,《毛澤東選集》第一卷第66頁。

4.《一九四五年的任務》,1944年12月15日,1944年12月16日延安《解放日報》。

5.《在中國共產黨全國宣傳工作會議上的講話》,1957年3月12日,人民出版社版第19-20頁。

6.《人的正確思想是從那裡來的?》,1963年5月,人民出版社版第1頁。

7.「Where there is oppression, there is resistance.」──弗里德里希·恩格斯。

[newpage][chapter:第三齣.虛醉]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六月濃縮了很多事:大學的期末考、社團成果發表,以及社會上緊鑼密鼓展開的革命運動。

話劇社在大禮堂演了一齣戲作為期末總結,魏無羨在舞台上演著主角,卻又覺得自己不是主角。其他演員們明顯心不在焉,台詞背得七零八落,甚至搶了該他唸白的戲;台下的觀眾同樣也是七零八落,只有最前排負責社團評鑑的委員座席勉強坐滿了半排。

這個時間點,大學生走在大街上比待在校園中風光,年輕學子們的心都繫在街頭的「破四舊」大業上,學校的期末考和社團成發等活動自然是虛應一應故事。而過去居於上位的教職員如今也成為許多學生眼中的「需矯正」對象,根本不敢給一科不及格。

被這種怪異的情緒所繚繞,魏無羨心裡不舒服到了極致,但依舊想敬業地完成演出。就在此時,禮堂後方的門被無聲地推開,黃昏的斜陽滾入禮堂,在地上鋪開了一條金黃色的長毯,藍忘機踩在上頭步入了禮堂──這一幕令魏無羨看傻了眼,差點錯漏了一句台詞。藍忘機在最後排找了個位子坐下,向舞台上的魏無羨微微頷首,目光就沒再離開台上,看得比評鑑委員還要認真。

魏無羨突然感到振奮不已,他趁著一句獨白對藍忘機眨了下眼,心中暗自決定:就為了藍忘機一人把這齣戲演完。

「不愧是小魏,演得好!」

「就是!演得太好了!」

「來!敬我們的第一男主角小魏!」

飯桌上喝采聲此起彼落,魏無羨只得掛著營業笑容不斷地道謝及乾杯。演出結束後,他還來不及和藍忘機說上話,就被話劇社一夥人拖著去吃慶功宴了。然而魏無羨心裡有數:這頓飯名目上說是慶功,實質上是為接下來的集結行動所開的圓桌筵席。果不出其然,一桌菜吃不到一半,話題就趕火車似地跑往革命的方向去了。

「小魏,你決定加入哪支隊伍了沒?」

「我們幹部幾乎都在搗岐山戰鬥隊【1】,怎麼樣?來不來?」

雖然學校裡有些衛兵隊的名字挺投魏無羨所好、聽著挺威風的,但那也僅止於想想而已,他從未打算加入任何一支衛兵隊。

魏無羨嘻笑著打了幾個圓場,又把注意力拉回難得豐盛的一桌飯菜上。吃著吃著,飯桌上的話語聲離他越來越遠,就如同現下的社會風氣與他的信念漸行漸遠。魏無羨充耳不聞,又一次在心中暗自決定:將這飯局當成一頓散夥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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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大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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