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之一]
當小空注意到的時候，月亮似乎已經成為他傾訴心事的對象了。
深夜林道幽靜冷肅，視線所及全無人跡，照理應是會讓落單遊子擔驚受怕的環境；但對渴望保有一點獨處空間、將內心話語盡情吐露的小空，倒是帶來了隱私和安心。
在酒寺泉寺成長、懂事的他，知道自己五歲前曾與親生母親萱姑同住，然而相關記憶卻薄弱得令人無力。
父母的一切，全是透過師父太空之口得知。因為無緣相聚，明明存在的「親情」變得異常遙遠，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觸及——如同掛在天上的月亮那般，只能嚮往欽羨，伸手卻不可得。
直至清山日月庵的四位長輩出現。
躲在圍牆後方，小空試著一一記認他們：那是舅舅劉三、那是二媽女神龍、那是分離十數年的母親萱姑，還有那位……認知中已經辭世，實際上仍活躍於武林，是聞名天下的英雄，同時也是自己父親的史豔文。
驚訝、開心、光榮、溫暖等情緒一口氣湧上小空心頭，好希望立即衝出去與他們相認、喊著自己就是史家兒子史仗義，向許久不見的母親、從未謀面的父親撒嬌……
但是小小的腳卻不聽使喚，緊抓圍牆的小手也愈掐愈疼。沒有勇氣，終究沒有勇氣。
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四位長輩離開視線，朝向聽說遠在天邊的韃靼國前進。
是因為與同為史家之子的雪山銀燕心結未解，擔心再度發生血緣相繫，立場卻互相敵對的窘境？還是單純的近親情怯，無法面對突然冒出來的親人？抑或自慚於十七歲的自己，仍停滯在七、八歲孩童模樣，不忍長輩們見到這副病容？
病。那名喚「巨骨症」的奇病，除了讓小空必須按時吃藥、不可激動，以及最明顯的症狀「長不大」之外，倒也沒為他帶來太多困擾。好手好腳的，能跑能跳能練武，生活作息算是正常。若非此時想起自己的年齡，小空還未察覺患病一事亦屬「不孝」——縱使這類天生疾病預防不了，當事人也不願如此。
「母親大人應該知道孩兒的事，會向父親大人說明吧？」看著自己小小的手掌，小空再度仰首望月：「倒是意想不到母親大人仍在世。這十數年來她過得好嗎？」
踏出日月庵前的萱姑，一身尼姑打扮，想必也和自己一樣過著佛門生活。若有機會還俗，真想體驗一般人的家庭生活啊……不止與母親相處，當然連父親、二媽、舅舅一起，以及他們口中的老祖母水夫人。
也許是擺脫一無所有的寂寞，忍不住變貪心了吧？對「家族」的渴望不斷擴大，連那原本沒什麼血緣實感的弟弟雪山銀燕，也突然覺得有點可愛，希望兄弟能言歸於好，一起回家……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現在我能做的，是為正義、為國家付出，然後還要想辦法化解雪山銀燕的心結——」
◆
第二度月下獨語，則是在苦尋大哥俏如來未果的夜晚。
那日與銀燕的無奈決鬥，原本已經做好犧牲性命、兄弟永不得相認的覺悟，但結果卻出乎意料：陌生的年輕僧人出面阻擋，並將在場三人的血滴入銀缽中，藉此傳達訊息後悄然離去。
「我還有別的兄弟！」
三滴血液相融的事實帶給小空新希望，除了再度尋獲親人的欣喜，多少也帶有心結能解的興奮。
一紙李益的《喜見外弟又言別》、一串木製佛珠，以及武林前輩兼忘年之交的燕駝龍證詞「年輕僧人就是俏如來，你的大哥史精忠」。小空所擁有的線索只有這麼多。
從白天找到黑夜，小空跑遍城裡大大小小的寺廟仍舊沒有消息，差點以為是大哥有意避見了。轉念一想，既會出手阻止自己與銀燕手足相殘，照理說應該有在默默關心。父母重聚一事，大哥知道了嗎？長輩已經先行團圓，我們這些晚輩何時能相認呢？思及此，小空再度陷入神傷，只能不斷回憶和「史豔文」的數面之緣，說服自己早已見過父親，交談過，甚至短暫相處過。
血緣、血緣，血脈相繫必能牽起緣分，就差何時能相認、共同生活了。
皎潔的月光灑下，映得頸間佛珠微微發亮。察覺自己墜入孤單思親的情緒裡，一時竟失去平日擁有的樂觀開朗，小空抬頭望月，露出符合其稚齡外表的天真微笑：「謝謝你。」
在能與真正的親人和解、重逢、相互扶持之前，就讓月亮暫代此職吧。畢竟父親、母親、大哥及銀燕，只要他們抬起頭，也能看見一樣的月亮。這便是史家人之間的牽絆、目前唯一的連繫。
「還有父親的仁心。如果我能為武林無私大義付出、讓世界變得更好，大家都和平快樂的話，離重逢的距離就會愈近。」因為爭權奪利乃是武林亂源，也會劃分愈來愈多的敵對立場、勢力，這會拉遠自己尋回親人的目標。再者將心比心，誰捨得和親人分離呢？誰能承受手足互相仇視呢？誰能眼睜睜看著父母在前，卻礙於種種原因不能相認呢？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不幸」的存在並非為了自怨自艾，而是為了警惕自己，讓自己去終結厄運循環。
將這樣積極的想法銘印在心，小空繼續邁步向前，朝尋找俏如來的道路前進。
◆
第三度望見的，不是懸掛於遙遠夜空的圓亮天體，卻是宛若白晝之月般，近距離、活生生的人。
光明、清爽、飄逸、溫柔，帶有一股神秘的靈氣、眼前男子自稱「雲十方」，其充滿智慧的謙虛言語，緩和了小空被包覆於重重危機、各種謊言裡的心慌意亂，也及時挽回他差點走岔的目標道路——武林大小事一件接著一件，尤其像「太空師父被八刀痕所殺」這種流言，更是讓重情重義的小空坐立難安，只好暫時按下尋找大哥的事情，先去追八刀痕問個清楚。
若無雲十方點醒，原有的目標可能只會愈延愈後，終致失落一切線索吧？
看過如意畫布展現的大哥身影，以及代表眾人期待的玉龍印石，小空重新確立前進目標：找到大哥俏如來、完成平定武林干戈的任務。至於殺害太空師父的兇手是否真為八刀痕？要怎麼與雪山銀燕和解？這些問題讓它隨緣而行，總有一天會遇到解決的契機……
心境轉換果然奏效。當命運再度出現岔路，導引小空朝似乎不相干的方向前進時，小空不但順勢取得八刀痕否認殺害太空的證詞、反推兇手是醜孔明，甚至還遇到未相認的手足，排行最小的妹妹．鷹女史菁菁。
憶及早先兩人曾為「阿伯」被搏眼一事爭論不休，如今藉由燕駝龍之口證實兩人是兄妹，那位「阿伯」更是彼此的親生父親，再加上鷹女從黑面俠女搖身變成冷豔美人，世事百般變化的感覺令小空百味雜陳。
——只有自己仍是孩童模樣。
「不孝」的痛覺再度揪心。大哥俏如來雖然六根清淨頂上無毛，尚能窺得遺傳自父親的俊麗；三弟雪山銀燕額上留有破相的燕形疤痕，但眉宇間仍會流露出與父親同樣的剛悍；小妹鷹女豔光四射，傳自女神龍的異國深刻輪廓，讓她擁有不同於中原女性的獨特、亮眼魅力。
只有自己……什麼都沒有，任何值得史家人為他驕傲的特質，一個都沒有。
這副又弱又小、隨時會爆裂死去的軀體，徒留被大陰謀家爭來奪去、充作魔之甲穿戴者的價值而已……
不僅不值得驕傲，甚至會帶來禍害。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幸好，這樣的自卑，很快就被一貫的樂觀掩去。
——對於家人，要羨慕、嫉妒什麼呢？大家都健健康康、好手好腳的，這樣就夠了。
「小空，啊不，二哥你在想什麼？」在前輩們七嘴八舌的討論間，鷹女發聲。
「沒什麼。」回答同時，酒泉寺外響起扣門聲，小空跑向庭院：「我去應門就好！」
令人意外的，門外是日思夜想、遍尋不著的大哥俏如來。雲十方沒說錯，順其自然也能成為因緣；但小空更願相信那是流淌於三人血液中的緣分。既是家族的羈絆，也是相通的靈犀。
勾動嘴角的笑，小空發覺眼角似乎有水珠滾動，連忙瞥過頭去。
◆
三兄妹相認之後，緊接著便由燕駝龍帶頭，一行人遠赴無極山準備打倒醜孔明和八足原人。面對恢復成完全體的八足原人，小空意外地竟不覺得害怕。「這就是親情的力量嗎？」喃喃自語間，腦海閃現那總是瞠目怒視自己的三弟面容。他不會來了吧？仍舊不願承認自己是史家人吧？也罷，決戰之後再去找他——
衣袍的重量壓上背脊，喚回小空望月出神的追憶。
「二哥，這麼晚了還待在外面，當心受涼。」
是銀燕的聲音。相較於那段日子的仇恨、冷酷，此時的語調充滿關懷與溫情。
「多謝你，只是想起不久之前的事情，有些感概而已。」單手按住停於肩上的三弟掌背，小空回應。
那場最終決戰雖然艱辛、雖然驚險，現在想想，卻充滿各種不可思議的美好。
銀燕到來、正義宣誓、史家孩子全數回歸、四兄妹明明互不熟稔也能合作無間、攻擊特性互補、自己和銀燕在酣戰中盡釋前嫌，最後還奇蹟似的大獲全勝，從八足原人手中奪回魔之甲，將它封印於無極山壁……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然後是如願以償的遊歷韃靼、一家大小團圓。數個月前，父親史豔文說想在中原故土也找個房子，父子四人才一起住進目前所在的正氣山莊。原本預定母親萱姑等人隨後搬來，卻因為藏鏡人復出江湖一事而中止。
三兄弟都知道，苗疆戰神兼侵略中原前線大將的藏鏡人羅碧，對於父親有著難解的情仇，即使父親想退隱，過安穩的普通生活，仍得面臨藏鏡人一再約戰、挑釁和計策騷擾。三兄弟也知道，父親總是不讓他們了解細節，一肩扛下正氣山莊圍牆外的紛擾，囑咐他們別想太多，盡力修補失去的十數年手足之情即可。
縱然心裡同時有著對父親的陌生和擔憂、對兄弟的尷尬與疏遠，小空仍舊遵照史豔文的意願，把全部心思放在重新牽起兄弟情誼上。大哥俏如來個性嚴謹但也柔和，相處起來不會太困難；較令小空意外的是銀燕。
曾經的深沉仇恨、恩怨糾葛，讓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看待銀燕的每個舉動、每個表情；但他本人卻毫無心機、直來直往，甚至因為不懂得如何表達情緒，經常採取笨拙的關懷方式——甚至有些縱容家人。
諸如睡過頭後醒來，會在房內發現已冷的早點；還要穿的外出服莫名其妙地出現於曬衣竿上；永遠盛到尖頭的飯碗；三餐雖然都吃外賣，肉類與素菜卻細心地分開擺放；家裡處處可見粗糙加工過的高腳椅子……等。
父親與大哥對此現象總是報以溫柔微笑，但也沒說清楚是誰準備的？小空幾番推想，只有可能是銀燕了。
「那個……二哥，你今晚吃縮骨丹了嗎？」
躊躇許久，久到讓小空的思緒再度隨著月亮天馬行空一番後，銀燕才悄聲發問。
「好像還沒吧？」小空順勢將視線轉往銀燕身上細細打量，直至服藥後仍是如此。
「我有哪裡奇怪嗎？」
「沒什麼。銀燕，你過來這裡坐吧。」語畢讓出石凳位置。
銀燕剛坐下，小空即伸長左手，朝月亮張開：「你也把手伸出來。」
「喔」的嗓音直率純良，帶有變聲後的低沉。比小空粗壯、纖長的右手臂，背著月光刻劃出成熟的輪廓。
一小一大的兩隻手，來自理應一模一樣的雙胞胎。
「……我這輩子應該都會維持孩子樣了。」
仍舊高舉手掌，小空平靜述說：「所以想要好好觀察你、記住你的模樣。既然我們是雙生子，那長大之後的外表應該也會很像。只要看著你，我就能分享與你同樣的高度、同樣的感覺、同樣的喜怒哀樂。所以銀燕，你就當作是代替我生活，要有兩人份的充實快樂、精彩豐富啊……」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尚未說完，銀燕便急忙搶話：「別放棄，二哥，我一定會找到方法治你的巨骨症！」
「你有這份心我很高興。但是二媽貴為韃靼國公主，號令全國名醫都苦無療法，我其實不抱希望囉。」
「二哥——」
「不用煩惱啦，反正我也習慣當個小孩了。永遠不會結束的童年，說不定也是另一種體驗。」
而且現在的自己已經太過幸福，幸福得令他有些心虛害怕。
「小空，你有想過為什麼父親會帶我們回來中原嗎？」
比銀燕的聲音成熟，卻也更柔更軟，一襲雪白袈裟逸入兄弟倆的視線。
「大哥。」銀燕有些拘謹地呼喚。是因為不擅長與俏如來這類莊重、超脫世俗氣質的人相處嗎？小空未將注意力放在枝節上，直接反問：「該不會是為了我的病？」
「嗯。」幾個月前還頂上無毛，如今柔麗的絲絹秀髮已長至耳際，更能襯托其俊容。自行在對面石凳坐下，沐浴在月光下的俏如來，竟顯得聖潔發亮：「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偏方、醫術也多；位置又夾在各國勢力之間，不管是向內探聽，或是朝外搜索巨骨症療法，都較韃靼國便利許多。」
「對了大哥，父親從昨天出門後就一直未歸，我有點擔心他。」避免大哥與三弟繼續圍繞著目前無解的巨骨症話題，小空將焦點轉往父親史豔文。三人也對父親明明只是訪友，卻拖到今晚還沒回來一事覺得奇怪。
此時大門傳來聲響，距離最近的小空旋即起身，喊著「一定是爹親回來了，我去應門！」快步離去。
「銀燕，我們也去迎接吧。」俏如來亦起身。對於史豔文仍舊感到尷尬的銀燕，僅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
◆
「唔？請問你找誰？」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眼前佇立的並非父親史豔文，卻是身材修長的深紅長髮少年。一雙耳朵尖尖細細，露在厚重圍巾外的上半張臉，亦相當俊秀好看，感覺不太像中原人。
「ここは、正気山荘ですか？」（這裡是正氣山莊嗎？）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お前……空（そら）、いや、『シャウコウ』（直接音譯的「小空」）ですか？」
「呃、欸，為什麼會有外國人來找我啊？」傷腦筋地搔頭，偏偏對方似乎不懂中原話，該怎麼溝通呢？
「小空，父親回來了嗎？」遠遠傳來俏如來與銀燕的聲音。小空正慶幸終於有人可以討論，回頭望去同時，紅髮少年突然從背後伸手擒住他瘦小的身軀——
從此，小空的視線便陷入漫長的黑暗，再也見不到長伴左右的月亮了。
=====
註：在《鷹燕龍虎榜》結尾與《黑白龍狼傳》開頭之間，經由推算可得出大約一年的時間差。
第四回觀月的篇幅較長，正是因為這「空白的一年」有較多發揮空間。在這裡為劇情腦補的點有：
1.鷹燕後明明已經移民韃靼的史家全家人，為何四位男性成員卻於龍狼傳再度登場於中原。
2.藏鏡人與西劍流暫時合作，所做的行為「不只是龍狼傳開頭（後來被黑白郎君亂入）的決鬥而已」，是有大大小小各種騷擾，逼得史豔文最後不得不赴約。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腦補的劇情是：先綁架一個身材差不多相似的小沙彌，讓出門訪友的史豔文以為小空被抓，緊追綁匪不捨；另一邊則由月牙嵐親自到正氣山莊拐人，符合龍狼傳第一集的場景。當然史豔文是個有智慧且慎重的人，他有請人返回正氣山莊查證，只是時間剛好錯開，傳話人到達正氣山莊時，小空已經被擄走。這位傳話者後來也代替史豔文牽線，讓俏銀兩兄弟認識宮本總司。
[newpage][chapter:之二]
好想出去。
——這裡好窄、好擠、壓得腳底、膝蓋、後腰、頸項都好痛。
好想出去。
——時間經過了多久？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麼小的地方？
好想出去。
——父親後來有平安回家嗎？我被抓走的時候，大哥和銀燕有看到我嗎？那個紅髮少年到底是誰？
好想出去。
——那些「氣流」一直湧進身體，好脹、好痛，彷彿要從內部將我撐裂一樣……我會死嗎？
好想出去。
——全身上下都在痛。意識好模糊、快要無法呼吸……讓我看看月亮、我想透透氣。讓我……
突然間，木桶被打開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突然間，悶滯的呼吸變得暢通，冰涼的夜風灌進鼻腔，讓小空非常開心。試著由窄小的空間踏出，卻發現眼前仍舊一片模糊，視線好窄，感覺上只有右邊；左方視線灰濛濛的，大量有色氣流宛若霓虹般不停在身邊竄流。將視線移向天空，烏雲滿布——
正在哀嘆天象惡劣，看不到月亮時，一道火紅色的身影壓了過來。
還來不及想「那是誰」，火紅長髮的男子猛地按住小空頭頂，硬是將他「擠回」那個窄小的木桶裡。
打從靈魂深處發出哀嚎，那痛楚越過生死，卻越不過無聲的世界。
月亮終於露臉，卻好遙遠、好渺小，而且還不斷地逃離狹窄的視線。氣流灌入木桶，遮蔽僅餘的微弱光芒，終於連意識也一併遮蔽。
◆
第五度的望月，並非自己主動抬頭探尋，而是月亮藉九星連珠的互映光芒照醒自己的意識。
下一秒，小空發現身體懸浮於半空中，宛若操線木偶般不自然地扭動手腳。
——爹親！？
瞥見那身雪白儒衣，處處留情地施展純陽掌功，小空意識到自己正在與爹親對戰。
——不對，這不是我！我不可能對爹親出手的！
與白衣一同飛躍戰場的，還有一個身穿黃金戰甲、戴著燦亮斗笠的人。即使多年未見，不，就算從來沒有打過照面，依對方響噹噹的名號，任誰都知道那是苗疆戰神「藏鏡人」。
只是，為何他的攻勢，看起來像是與爹親合作？
史、藏以外的第三個聲音出現。渾厚、老練、陌生，小空一驚，那聲音竟出自自己的喉嚨。
隨著聲音，手腳並用的武打漸漸浮現真實感，掌撲儒衣、拳敲金甲，腿掃飛沙走石；連挨兩人打的感覺也立體起來。奇妙的是，雖然有受到衝擊，卻未有一招半式令他覺得疼痛。是自己太習慣忍受？還是兩人有所留情？不對，爹親便罷，藏鏡人這個萬惡罪魁可不會管他人生死的。所以到底是……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不行，魔之甲無法突破，徒費真氣。」
「好個魔之甲。」
——魔之甲？那東西不是被石敢當前輩封印在無極山了嗎？
隨著聽取三人對話，以及停戰後突然冒出來的眾多陌生臉孔、藍衣人上前談判的陌生內容，小空總算整理出大概的情勢：自己被當作西劍流初代流主「炎魔幻十郎」的肉身寄體，身上還穿著可將任何強力攻擊化為烏有的「魔之甲」。炎魔性格嗜虐且倚賴武力，強大無敵，因此藍衣人「神蠱溫皇」想避免戰爭、減少犧牲，改以類似比武擂臺的模式挑戰較量，免去血洗中原的危機，亦為西劍流敗退、光復中原留下契機。
從答應了神蠱溫皇的賽局這點看來，炎魔是個頗為自負的人。深信「正義得天助」的小空，暗暗譏笑炎魔的莽撞行事。一旁喚作「赤羽」的火紅長髮男子表情苦澀，想必也與自己有同感吧？
注意到赤羽的同時，小空憶及被對方壓回木桶一事。連能力那麼強大的人都對炎魔敬畏有加，除君臣之別，看起來也像是震懾於他的力量。小空心中對炎魔的武力評估，又再往上修正一些。
接下來是自己的戰鬥了。當現場人員解散，炎魔跟著一干下屬回轉西劍流中原總部途中，小空想方設法欲取回身體控制權，哪怕皺皺眉頭、喉嚨出個聲也好。結果直至炎魔坐上寶座、開口詢問狀況，他都還沒成功。
——不要緊，等他睡著的時候再試。
如此自我安慰，小空繼續體驗著「由別人代為執行」的一切：視線、聽覺、觸感、話語，但這些卻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無法憑意志決定。既奇妙又悲哀。
想起很久以前對銀燕說的「代替我生活」，原來實際執行起來這麼難受，當初的自己果然太天真了。
未料炎魔是個連睡眠中亦無機可趁的嚴密魔神。小空對數度的失敗頗為喪氣，而炎魔的主意識則似乎認為他只是隻螻蟻，連心靈交談都不屑，放任他在內心世界高聲叫喊、挑釁嘲諷，仍舊不聞不問。
但多方嘗試也不是沒有收獲。小空發現當炎魔按時吃睡時，自己的精神就不會陷入疲憊；炎魔與自己的視線各自分開——小空更像是以「神識」觀察世界，雖然不及肉眼清楚，至少免去被炎魔「強迫看」的不適。
說到「強迫看」，除了醒轉的最初與父親拳掌相向外，之後對某位棕髮中年男子出手的狠辣，也讓小空於心不忍。那個人說他是不死身，倒是令人放心一些，至少不必親眼看見、親手感受「有人被自己扼殺」——
直至神蠱溫皇的死亡。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枯血荒魂斷脈」的手感猶留在掌心，小空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真正的死亡、真正的殘暴，以及父親的悲慟表情，三樣事物同時衝擊自己。即使反射性地發出絕望狂嘯，被炎魔佔領的肉身依舊聞風不動。不管多麼想呼喚父親、多麼想出聲解釋、道歉，父親依舊手捧溫皇屍身，黯然離去。
即使明白自己不是兇手，即使明白父親可以理解狀況，但這個肉身，這個名為「史仗義」的存在，卻已經蒙上殺害正道人士的血紅陰影。
回不去了、會出現下一個受害者、想與炎魔一同赴死等複雜情感，翻攪內心。
過沒幾天，新的衝擊再度襲來：長年為中原之患、史家之敵的萬惡罪魁藏鏡人，竟是自己的叔父。
受炎魔驅動的肉身已失去感覺，小空處於一種哭笑不得的境地：開心增加了叔叔與堂妹兩個家人，卻又同時被提醒自己與叔父同樣，已是罪戴滿身。他相信能夠自主的叔父可以棄暗投明；但是不